“毕竟小时候受过很多这类的惩罚。”
说是小时候，其实，主要是指在孤儿院的那几年。
拉芙蒂亚记事比较晚。
她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贫民窟。如果不是被好心的爷爷捡到，早就活活冻死了。
和爷爷一起流浪的时候，日子很苦。但只要能挣到点钱吃饭，再苦再累的工作也愿意做。
爷爷的木工做得很好，会做拐杖。小拉芙蒂亚每天都帮爷爷削木头，抛光打磨，上街售卖，那些拐杖比她的身高还要高。
后来爷爷的小摊位被人踹翻了，爷爷受了伤，暂时不能工作。她就去附近面包店帮忙，每天可以带面包回来吃。
或者去杂货铺帮忙搬东西，很累，但能多挣几枚硬币。
小拉芙蒂亚在自己还不认字的年龄，已经开始学防身术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如果没有什么本事，太难在那种混乱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那段日子，她连睡觉时要在手脚膝盖上绑上匕首，一有风吹草动，就像野猫一样警觉地弹起来守着大门。
多么贫穷的，辛苦的，一无所有的日子，
可不知怎的，如今回忆起来，竟觉得也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比在孤儿院当贵族们的实验耗材要来得自由一些。
拉芙蒂亚忽然哑然失笑。
也许人就是这样吧。
一旦从苦难中脱离出来，站在安全的地方回望，就会觉得当初似乎也没有那么辛苦。
爷爷莫名其妙被人杀害时，拉芙蒂亚只有九岁。
后来在孤儿院的那七年……只要一回忆，就会激起她内心深处铺天盖地的仇恨。
孤儿院。
想到这里，拉芙蒂亚垂下眼眸，眼神一点一点冷下去。
表面上一切都好的，那家孤儿院。
老师们各个脸上堆着笑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对外宣称这里是乱世中的避风港，自己是孩子们的救世主。
“这里受神明庇佑，孩子们只要来到这里，就再也不必流浪。”
“我们就是彼此的家人，孩子们会在这里好好长大……”
实际上呢？
无论什么年龄段的孩子都一样吃不饱饭。
给孩子们的菜总是一股馊味，汤水则是清澈得可以看到碗底。大人们倒是大鱼大肉，日日聚餐，他们说，这是神明给大人们提供的奖赏。
天冷了，孩子们也没有暖和的被子盖，壁炉只在有人来检查时才会打开。
给孩子们用的教科书也只是最基础的启蒙读物，谁也不知道国王和贵族们给孩子们捐的钱究竟流去了什么地方。
也许孤儿院只是个幌子，是资金的中转站。本质上是要掩盖更黑暗的交易，孩子们也只是圈养起来，养大了就当做各方面的资源。
那些在走廊里罚站的夜晚，头上顶着的可不是书本，而是装满水的水桶。
好在拉芙蒂亚偷偷调查高层的事从没有暴露过，顶多因为逃课而受罚，因为把自己的饭菜让给年纪更小的孩子而受罚。
主要是打手心，罚站，罚跪，不给饭吃这类的。也被看守的修女用鞭子抽过，很疼，但总归不会危及到性命。
如果被大人们发现她曾经在调查什么，可就不会是这么轻松的惩罚了。
“……”
拉芙蒂亚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的浪潮中打捞出来，重新将视线放在面前的大小姐身上。
克莱尔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她的眼神……不是同情，不是怜悯。
也不是居高临下的嘲讽或嘲笑。
似乎只是一种“我不该这么说话”的歉意……
挺好的，这样就够了。
拉芙蒂亚不是会沉浸在悲惨的过去中，自怨自艾的人。
他人的同情和怜悯，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谁也不能对谁的遭遇感同身受，她也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一向只向前看。
只向前看。
仇恨会为她铺路。不必回头。
于是，拉芙蒂亚轻笑一声，轻轻把话题揭了过去。
“只是平衡力好一点而已，不值一提。”
而克莱尔垂下头，沉默着，没有接话。
书本从她的头顶滑下去，当啷一声掉在桌子上。
————
半夜。
“毕竟小时候受过很多这类的惩罚。”
“可能是从那时开始就习惯了。”
习惯了。
习惯了。
惯了。
了。
寂静安详的夜色中，克莱尔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是，我真该死啊！”
系统从待机状态惊醒：『发生甚么事了宿主？』
“拉芙蒂亚姐姐在孤儿院里怎么吃了那么多苦？游戏原作里也没怎么提啊！”
克莱尔捶胸顿足。
“游戏里全在描述拉芙蒂亚遇到五个男主之后的爱情故事……！”
“是我错过了设定集或者dlc什么的吗？”
“我，我只是知道拉芙蒂亚姐姐曾经流落在贫民窟和地下城，后来又在孤儿院里目睹了一些黑暗的事，到处受人欺负，所以想要复仇……”
“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事，更多的细节游戏里也没讲啊！”
“就是感觉姐姐一路开挂，走到哪里都能获得新技能，每条线的男主都会送情报来，然后姐姐还得抽空帮男主们解开心结什么的……”
“最后总之就是把各种坏人坏贵族都弄死了，合家欢大家包饺子，就结束了啊！”
系统尝试打断：『宿主……』
克莱尔皱着眉碎碎念道：“不行，我得好好想想。”
“到目前为止，男主还一个都没出场呢。”
她睡意全无，翻身坐起，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空白的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首先，拉芙蒂亚想要变强。
游戏里主要在讲她是怎么变强的，每天要选择上什么课，上了课属性就会增强，有点像小时候玩过的《皇○养成计划》。
然后还经常在路上走着走着就遇到什么奇遇，捡到什么好装备，时不时就有贵人突然冒出来帮女主解决问题，所以感觉一路玩下来都没有太大的波澜。
游戏标题叫《格伦戴尔家族——真千金复仇记》，拉芙蒂亚的背景故事里也有提过，她是为了复仇才拼命想要变强的。
复仇……复仇……
克莱尔努力回忆着游戏里拉芙蒂亚的复仇对象都有谁。
……呃。
不行，想不起来。
感觉都是一些刻画得特别脸谱化的坏蛋。
而且总觉得在一些重要节点，记忆略微有点模糊。
隐约记得她找一个贵族对峙，但是想不起来是哪个贵族。
隐约记得她的身世很特殊，每条故事线都只能获得一部分线索，要等五条线都打完，才能勉强拼凑出真相……
但想不起来是什么真相。
还隐约记得有一个结局里她找到了真正的幕后大boss，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复仇！……但是也想不起来大boss长什么样。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
克莱尔现在对剧本后续的发展，有印象，但不多。
小的事件都能回忆起来，和自己有关的也基本都记得。
但只要是涉及核心真相的，和拉芙蒂亚的复仇对象有关的，就像被人刻意用什么东西遮挡了起来似的。
回忆起来，就像雾里看花一般，怎么也看不清楚。
难不成是穿越过来之后，有一些重要的节点被刻意模糊掉了？
……怎么会这样？
克莱尔本想在纸上整理线索，可笔尖在纸上停了半天，洇出一片墨迹，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她的眉头也越皱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