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马车都因为野兽人的袭击而损毁殆尽，没法再次使用。
格瑞薇娅吩咐侍从赶回科尔镇准备马车，一直等到午间马车顺利抵达奥利佛村，她们才终于踏上返程。
“您在死后的世界看见了什么？”
在略微颠簸的马车上，格瑞薇娅和黛芙妮相对而坐，她双手将法杖横握两腿侧曲，视线平直地朝黛芙妮瞥望而来。
“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黛芙妮全身微微颤抖，她抱紧自己的双臂蜷缩起来，“而且很冷，刺骨的严寒……比这里的冬天还要冷……”
“那您醒来之前有什么特别的征兆出现么？”格瑞薇娅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人文关怀，听起来更像是质问。
“一束光，我看到了一束光。”黛芙妮声情并茂，眼角还努力地憋出一滴泪来，“那束光驱散了黑暗和严寒，温暖而炽烈，我看到一位女士的身影正站在光里，那一定就是慈爱而伟大的瓦尼塔娅女士。”
当然，心比石头还硬的圣女殿下是不可能对黛芙妮的深情表演有什么太多反应的，她只是淡淡地评价一句：“这次瓦尼塔娅女士现身与我童年时那次相比看起来还要更用心一些，曜日女神将您带回人间必然有她的道理。”
“用心”这个词怎么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难道神祇展现力量的时候还有“敷衍”一说？
不过按照原来的剧情线发展，瓦尼塔娅给格瑞薇娅发完赐福就又沉睡去了，自己的神选给血族杀害了也没再睁眼睛管管。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种“敷衍”吧？
但这也没办法，曜日女神瓦尼塔娅现如今只剩下一种并不完全的概念，众多秩序神祇的神魂早已和她一样消散无法重聚。
“回到科尔镇后，请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格瑞薇娅冰珀般的眸子不含波动，视线落下让人不禁微微胆颤，“骑士团最近遇上许多麻烦，可能不会有太多精力来照顾您，请多多担待。”
“我只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就够了，不会太麻烦你们的。”黛芙妮尴尬地笑笑。
“您能理解那再好不过。”
简短回应一句后，格瑞薇娅就自顾自地阖眼休憩起来，不再言语。
真是不可爱啊。
马车轻微晃颤，黛芙妮看着对座闭目养神的格瑞薇娅在心里吐槽一句，和艾蒂丝相比，圣女殿下冷酷又无趣得多，显得很不可爱。
养女儿和养女儿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尽管黛芙妮过去都是把她们当成未来抵抗终焉黄昏的中坚力量培养，本不应该投入过多感情，但她毕竟不是真的石头心肠。
但像格瑞薇娅这种性格，黛芙妮很难把她当成女儿看待。
没有感情，没有欲望，没有追求。
似乎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要求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更像一个听话的傀儡或机器，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年轻少女。
人情淡薄，人际关系一塌糊涂。
每天用那冰一样的心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和情绪，活得那样疲惫和没必要。
一缕白金发丝从额前流落而下垂在圣女殿下精致的眉笔处，她未曾察觉，气息平稳而均匀，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可能一整夜都没睡吧。
昨天教皇失踪，今天一大清早闹出这种岔子。
伯特莱姆不再，亚尔维斯不在，格瑞薇娅就是这些圣殿骑士唯一的领导者，她得挑起担子。
黛芙妮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帮格瑞薇娅将这缕发丝捋至耳后，但指尖临至眉心前一寸却又停下。
她猛然醒悟起来自己已经不再是教皇伯特莱姆，大诵经师爱伦娜和圣女格瑞薇娅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彼此相见，这种亲人之间才会有的举动不应该再有了。
明明再次回到这里，很多东西却没有办法再回到以前了。
手又默默地收回来，黛芙妮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落寞。
裙袍不可避免地随着侧坐的姿势漏出高开衩间的白丝大腿，诺斯领的寒风从帘子的缝隙穿过卷进狭小的马车车厢里，格瑞薇娅在短暂行程间的小瞌睡之中打了个寒战。
“笨蛋圣女，没了我和艾蒂丝，你以后要怎么办呢？”黛芙妮叹了口气。
她摘下身后的斗篷，随即轻轻盖在了格瑞薇娅的大腿上。
……
跟随格瑞薇娅来的两位圣殿骑士就此驻留奥利佛村以防止越加猖獗的野兽人袭击村庄，而格瑞薇娅和黛芙妮则乘坐马车于午后顺利抵达返回科尔镇。
科尔镇本地的教堂就在镇子的正中心，房屋在中间道路两侧排开，于一个宽阔的广场后面，稍显肃穆的黑白色大型建筑显眼地挺立在那里。
镀金十字架竖在尖角屋顶之上，日冕与长剑组成的教徽印刻在屋檐之下。
教堂大厅里撤去了桌椅，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临时的亚麻布床铺，血味、腐烂味、药草味混合在一起，不像是教堂而更像是医院。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小镇上没有医院，也只有教堂如此规模的建筑可以容纳如此众多的伤员。
小镇本地的牧师听闻了大诵经师爱伦娜死而复生并正赶往科尔镇的消息，格瑞薇娅领着黛芙妮刚刚进入教堂，这位小镇牧师就上前过来迎接她们。
牧师亚摩斯年近半百，从白色牧师帽边缘流露而出的几根发丝呈现衰老的银灰色，板正严肃的面容间割了几道硬朗的皱纹，看起来就知道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
“爱伦娜小姐，圣玛丽宗教领的碧绿翡翠，久仰大名。”牧师从他那张衰老的脸孔上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经过这次事件，您成为圣玛丽宗教领大主教大概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瓦尼塔娅女士的青睐和垂怜，几乎可以与圣女的地位相提并论。”
听起来不算太友善。
再加上亚摩斯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瞥向黛芙妮身边的格瑞薇娅，很难不怀疑这老家伙话里有话。
“六十四人的队伍里仅有爱伦娜小姐幸存，死里逃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现在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格瑞薇娅素来对这种藏在言语中的小心思毫不在意，她冷声中止了牧师不怀好意的寒暄，“你应该有给大诵经师留出房间吧，亚摩斯牧师？”
亚摩斯尴尬地清清嗓子，他刚要开口，就被一串短促轻快的脚步声打断。
“姐姐，你回来啦！”
金色长卷发的少女提着水蓝色的长裙裙摆啪嗒啪嗒地快速下楼，人影还没出现，那如铃般悦耳的轻柔声线就在教堂大厅里回荡开。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黛芙妮心情一下舒缓许多，就好像先前经历的那些苦难都不复存在了。
只要艾蒂丝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因为她简直就是天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