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中,由各种废弃物堆砌的小山突兀的耸立着,任由风沙吹过。

洛肯站在堆砌的文明残骸上,脚下是扭曲变形的金属、风化的塑料和不知名生物的骸骨。

夜风裹挟着细沙掠过他的脸颊,带着金属锈蚀和有机物腐败的混合气味,他下意识拉了拉兜帽,让阴影更深地笼罩住自己的面容。

这件卫衣原本是纯黑的,如今已被无数次洗涤和风沙打磨成了灰白色。披风——如果那些深蓝色的布条还能被称为披风的话——在他身后猎猎作响,如同一面破碎的旗帜。

“当啷——”

瘪掉的易拉罐被他踢到空中,铝制表面反射着天幕淡绿色的荧光,划出一道抛物线后坠入废弃物海洋。

“这感觉有些陌生了......”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一辆废弃汽车扭曲的车门框,铁锈簌簌落下。“当时,地图应该有现在的两倍宽,那才是我们的全世界。”

风声呜咽,卷起阵阵尘土。几盏顽强存活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沙地上画出一个个模糊的圆,垃圾堆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仿佛在回应他的独白。

“他们说,那面墙把天空切成了两半。”洛肯仰头看向夜空,“太阳也在某天落山后就再没升起不,寻常的自然作用让世界变得支离破碎,生物进入了大灭绝的时期,随之到来的战争又摧毁了每一寸土地......”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叹息。

“尽管当时我还没出生,都能感受到那段历史,令人不堪回首的过往,余晖的时代……”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洛肯的思绪。

旁边的垃圾堆上,塑料管和金属碎片哗啦啦滑落,一只沾满油污的手从废弃物深处伸出,五指紧紧扣住一块翘起的钢板边缘。随着更多垃圾被推开,有着一头凌乱短发的灰毛少女从那堆东西里钻了出来。

克洛伊甩了甩头发,细碎的沙粒从她发间簌簌落下。她的脸上沾着几道黑色油渍,右颊还贴着一片生锈的金属箔,在路灯下闪着诡异的光。她的右手是一条简易的机械臂,但这一切都无损她五官的精致。

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个残破世界的、近乎危险的完美。

“虽然不想打扰你自言自语,”她撇了撇嘴,“但说实话洛肯,这段历史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洛肯眨了眨眼,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注意到克洛伊怀里抱着个金属盒子,表面印着已经褪色的生物危害标志。“找到了?”

“不然呢?”克洛伊翻了个标准的白眼,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像人类少女而非机械生命体

“令人不堪回首的过往~啊,余晖的时代~”

她故意模仿着洛肯刚才的语气,声音拔高了八度,又瞬间收起那副夸张的表情,变脸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更像那个时代里的神经病……”

少女灵巧地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她那件拼接材质的工装裤早就看不出本色了。

“这算什么话,难不成有谁规定没关系就不能感慨一下了?”

"嘁……”

克洛伊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跳下垃圾山,但又突然停住,回头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就留着这里发表你的长篇大论好了,反正东西也找着了,我先回去咯~”

尾音故意拉得很长,带着明显的挑衅。

洛肯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眼角的疤痕因为这个动作微微皱起。他伸手想拉住她,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这家伙……算了,克洛伊,等等我!”

—— —— —— —— —— —— ——

光幕下的荒漠像被撒了一层银粉,沙丘的阴影在地面上延伸出扭曲的图案。克洛伊已经走出去十几米,娇小的身影在广袤沙海中几乎要被吞噬。

洛肯加快脚步追赶,靴子陷进沙子里又拔出来,发出令人不快的噗噗声。

他望着前方那个倔强的背影,不由想起三个月前荒漠上那次难得的雨季,当时他刚结束联络人最后一期的的“废料处理”,推开安全屋铁门时却差点被倒在门口的“尸体”绊倒。

雨水顺着少女灰白的短发流下,在她身下汇成淡蓝色的水洼。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腹部的巨大伤口——撕裂的仿生皮肤下露出精密机械结构,几根导线垂落在外,时不时迸出些电火花。她的右手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断口。

“你还要看多久?”

那双突然睁开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洛肯至今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精彩到难以用语言形容

“你还……能动吗?”他当时傻乎乎地问

“能动的话就不会躺在这里了,白痴。”

……

记忆中的声音和现实重叠,洛肯看着前方克洛伊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虽然这家伙毒舌、脾气差、动不动就翻白眼,但……

“你在后面磨蹭什么呢?”

走在前面的克洛伊突然回头,灰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指着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灰黄色雾墙。

“沙暴就来了!再慢点你自个留在这里吃沙子吧”

“……”

好吧,至少她不无聊。

洛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夜风卷起沙尘,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银色的荒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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