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达达利亚,他的名字阿贾克斯来自于他的父亲最喜欢的冒险故事,那里面的主人公便叫阿贾克斯。在讨论这个信息少到几乎没有的阿贾克斯之前,我们需要先了解现实中的那位“阿贾克斯”。
阿贾克斯(Ajax),或者叫做大埃阿斯(the Great Aias),忒拉蒙之子,是希腊与特洛伊战争期间的英雄,希腊联合远征军的主力之一,英勇善战,他与阿喀琉斯是堂兄弟。
赫拉克勒斯(宙斯之子)因为被特洛伊国王拉俄墨冬所欺骗,因此集结了军队去讨伐特洛伊,阿贾克斯的父亲忒拉蒙就在此列当中。临行前的宴会上,赫拉克勒斯为了感谢忒拉蒙,向宙斯祈祷,给予忒拉蒙一个雄鹰一般的儿子。
后来,他们攻破了特洛伊,杀死了特洛伊国王,抢走了国王之女赫西俄涅。忒拉蒙与赫西俄涅生下的孩子,就是埃阿斯。
我们故事的主角,阿贾克斯,就是由此而来。埃阿斯这个名字,来自于鹰(αετός)。 希腊剧作家索福克勒斯有着名为《埃阿斯》的悲剧作品。了解这部作品的情节将有助于我们探知水仙十字这份笔记的意义。
在《埃阿斯》中,希腊联盟最强大的战士阿喀琉斯战死在沙场上,特洛伊人抢走了阿喀琉斯的尸体。为了不使阿喀琉斯受到敌人的侮辱,埃阿斯与奥德修斯发起了冲锋,并夺回了阿喀琉斯的尸体。这其中,以埃阿斯为前锋,奥德修斯负责断后。
之后,阿喀琉斯的母亲决定把儿子的铠甲和武器拿出来送给救回阿喀琉斯尸体的英雄,但奥德修斯和埃阿斯都想证明自己才是那个英雄。最后奥德修斯在投票里获得多数人的支持,拿到了奖品。埃阿斯怒火中烧,打算在夜里偷袭奥德修斯的营地,夺走奖品,但女神雅典娜保护着奥德修斯,使得埃阿斯无法分辨敌友,把羊群当做人来屠杀。清醒过后的埃阿斯羞愧难当,选择了自杀。
神与人
不同于索福克勒斯的其他作品,《埃阿斯》完整地塑造了一个神的形象,也就是雅典娜。
在这种塑造中,索福克勒斯要表达的,是人、神和时间的关系。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让苏格拉底和雅典人讨论了一个一直以来被信奉的格言:帮助你的朋友,惩罚你的敌人。这句话的逻辑长久以来都不曾被希腊人所质疑,而且影响极其深远。不仅是埃阿斯他们在剧目里相信这一点,而且在几百年后的基督教教义里,也要对这句话作引用——虽然是以全新的方式阐述的,即:爱你的邻居,也要爱你的敌人。
但埃阿斯在剧目中,领会到了这句话的不可靠。他是作为阿伽门农与其他联军的国王的盟友来到特洛伊的,但转眼就被他们所抛弃。曾经的朋友奥德修斯,也在眨眼间变成竞争的对手。在他最后的时间里,埃阿斯这样感叹道:
自古以来,时间把所有事物从无名中发掘出来,然后在其闪现之际,又将其埋没。没有什么可以预料的事。
埃阿斯在他死前,终于意识到了世间万物的变动不居。朋友和敌人,这些身份能在转瞬间发生变化,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也没有什么永远的敌人。更进一步地说,无论朋友还是敌人,你还是我,都只是人。能够在永恒里制定标准的,只有神明,而人类对一切都知之甚少,人的一生不过是随波逐流。
可以说,埃阿斯在剧目里表现的并不像一个普通的“人”。他充满了冲动和激情,发誓要加倍惩罚他的敌人,加倍报答自己的朋友。他像神一样果断、迅速,毫不犹豫。他蔑视雅典娜,口无遮拦地侮辱她,咒骂她,因此也遭到了雅典娜的记恨。
可以说,埃阿斯是一个挑战神的人,一个想要从神那里夺取标准,下达命令的英雄。他不仅要和神平起平坐,还要压过神的势头,他绝不把雅典娜视作与自己平等。
但是埃阿斯失败了,他被雅典娜打败了,同时也是败给了自己。一名强大的希腊战士,势不可挡的猛将,在神面前仿佛一根树枝般被折断。
所以奥德修斯在埃阿斯的葬礼上发出了叹息。明明埃阿斯是他的对手,他获得了胜利,但他却为自己的对手叹息,同情埃阿斯的境遇。因为他从埃阿斯身上看到了一个英雄的坠落,人的脆弱,世界的脆弱。
埃阿斯的死,宣告着一个英雄时代的落幕。伟大的东西都被打倒了,人类将匍匐在那些琐碎、微小的律令和法规之下;激情不复被歌颂,宗教理性的时代将要到来。
悲剧的诞生/潘神之死
希腊的悲剧,按照尼采的解读,是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的结合。在这里显然无法详尽地解释何为酒神精神,何为日神精神,但是可以做一个粗略的概括。
酒神(狄俄尼索斯)精神,正如其字面,描述的是一种类似醉酒后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那些原始的冲动,磅礴的情感,都忍不住要释放出来。人在这种状态下被激情所支配,理性被收回了,精神陷入沉沦。而日神(阿波罗),将世间的一切都展现在阳光之下,秩序性和合理性被建立起来,但其实质上只是一种对真正理性的模仿。就好比用双眼直视太阳会让人短暂失明,日神用耀眼的光芒将那些无法被直视的、荒谬的东西隐藏起来,以期待一个和谐美好的世界能够在幻象中维持。
在希腊神话中,潘神(牧神)居住在阿卡狄亚,他代表着神与人、人与动物的结合,意味着原始的自然冲动,象征着一个美好的田园时代。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引用普鲁塔克的话,写道:
“大神潘死了!”现在一声悲叹也回响在希腊世界:“悲剧死了!诗随着悲剧一去不复返了!滚吧,带着你们萎缩羸弱的子孙滚吧!滚到地府去,在那里他们还能够就着先辈大师的残羹剩饭饱餐一顿!”
潘神为何而死?答案显而易见:基督教的时代来临了,新神将要诞生,旧神理应死去。一个被激情所支配的时代落幕了。
水仙十字这里的剧目呼唤潘神,又把潘神等价于偃卧大洋之物(毗湿奴),即原初之人。如何将这些和埃阿斯关联起来呢?
黄金黎明的剧目/阿莱斯特的潘神之夜
阿莱斯特将潘神之夜视作是重生的象征,它代表了人的灵魂在迷茫与痛苦中那个不稳定和晦暗的时期。
实际上,呼唤潘神就是在呼唤那个英雄的时代,呼唤原初之人尚存的那个时代,而阿贾克斯,是那个时代精神的象征者。
根据峡湾长歌的武器文案,原神中的阿贾克斯与索福克勒斯笔下的埃阿斯并不一样。少年阿贾克斯并不渴求那些本不属于他的宝藏,只从恶龙那里带走了自己需要的一点点黄金。如果结合纳齐森科鲁兹的三圈半脉轮来看,这位阿贾克斯就仿佛从永恒大陆的亥珀波瑞亚时代一直活到了纳塔兰提亚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