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丝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说出这样的话语的。这是一种无奈的放弃，还是一种渴望的宣泄？
她无法确定。
「任君宰割」
只是这本身就是很美妙的词语，衍生出无数联想。
无法抑制心中涌动的冲动。陌生又熟悉，如同深藏于内心深处的洪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积聚，或许在某一刻会逼近了决堤的边缘。
但是至少，不是现在。
至少在此刻，她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那样的疯狂和欲望。亲吻或许就已经足够抑制饥饿了。
于是她只是摸了摸伊莉丝的脑袋，感受着那柔软的发丝在指尖滑过。
她们坐在池边，水流轻轻拍打着肌肤。蒸腾的热气缭绕，在空气中形成一层朦胧的薄纱，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又或者说，她故意不去探寻那张熟悉的面容。
“要帮我按摩吗？那边还有精油。”
伊莉丝转而坐在她旁边，手指在水中轻轻划动，用余光看着她。奥蕾莉亚穿着黑色的泳衣，露出背部大片裸露的肌肤，高领设计则将颈部勾勒得修长。绳结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腰间，仿佛是一道精致的装饰，而剩下的绑带垂落在水中漂浮着。
很漂亮。
宛如画中人。
反而让伊莉丝有些恍惚。
奥蕾莉亚的存在，是否仅仅是她临死之前幻想的一个片段？
只要轻轻一触，便会在回到现实？
这份犹豫令她的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情感，却并不是恐惧……
只是失落。
得到幸福而又失去的人，在再次遇到触手可及的幸福时，总是惶恐的。
她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自己的接近会打破这份镜花水月一般的幻影。
其实还有和水的记忆，只是不是那么愉快。执行官的手将湿布举起，遮蔽了所有视线。白色湿布散发着潮气，渐渐覆盖下来，压迫着她的呼吸，但是伊莉丝居然还有心思想象这样很像给尸体容貌的遮蔽。布料冰凉的触感让她本能地抽动了一下，但双手被束缚在椅背后，消瘦而苍白，连带着动作也变得麻木无力。随着湿布的一次次叠加，面部被包裹得越来越严实。每当新的湿布层覆盖上去，所能够捕捉的空气似乎都在迅速减少。
黑暗中，求生的渴望滋生着。
却又被熟悉的声音而骤然掐灭。
“再来一层。”
冷酷而无情。
意识在朦胧中挣扎，眼前的景象与过去交织在一起，她意识到，奥蕾莉亚在言语。
“伊莉丝？”
在失神的时候，被奥蕾莉亚呼唤了。
声音很温柔，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没有急促，也没有强烈的情感，只是简单而亲切。
她的注意力慢慢回到了现实中，她转过头去，看见奥蕾莉亚面带微笑，递给她一杯柠檬水。
“刚刚从小窗口里叫的，想着你会喜欢，虽然好像总是打碎杯子，但是这次兽耳娘们的效率还是值得夸赞的～”
伊莉丝接过玻璃杯，清澈的液体中漂浮着几片新鲜的柠檬片，微微摇晃杯子时，冰块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抿了一口，柠檬水的酸甜味在味蕾上面跳跃，冲淡了一点甜点的味道。
“不是戏言。”
伊莉丝忽然抬起头，认真地说。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奥蕾莉亚。”
奥蕾莉亚微微叹气，脸上挂起了无奈的笑容。魔王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或许她曾经拥有过一时的权势，那时候她凭借这个名头拥有不少狂热的追随者和崇拜者，权势如虹，掌控着整个狂想曲的进程；或许她也曾经傲慢于自己的天赋，作为黑夜魔女的弟子倨傲地站在高塔上，仿佛那些超乎寻常的能力是她与生俱来的特权，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感。
在寒夜的沉眠里，她的梦中也曾经有过焚烧的幻想和欲望。
质问着。
——为何是我们被推到了舞台之上？
——为何我不可再逾矩？
但是现在，奥蕾莉亚只是懒洋洋地泡着温泉。她伸出手，握住伊莉丝的手，轻巧地将杯子拉向自己的唇边。
吸管发出细微的声音。
奥蕾莉亚把吸管咬扁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
“那就来给我捏捏背，亲爱的女仆。”
伊莉丝到底没忍住笑起来，她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旁边，轻轻靠近侧了身子的奥蕾莉亚，开始用双手轻柔地捏起她的背部。肌肤上展现出微微的曲线，有着隐约可见的力量感。而指尖随着肌肉的轮廓游走，开始轻轻捏着肌肉，力度适中，缓慢而有节奏。
但奥蕾莉亚的目光依旧望向那闪烁的水面。
思绪翻涌，犹如水面上的涟漪。
少女们在温泉里面打闹的动作停滞了，她们拿好武器冲出去，围着岸上的那家伙关心，那根木头却只是死死闭着眼睛，辩解着自己没受什么伤，只是大家的晚餐有着落了。
奥蕾莉亚抹去了水面里的画面。伊莉丝还在很乖巧地捏捏肩膀，手法熟练，她在每个战斗后的夜晚这样缓解肌肉的酸痛，起一点安慰剂的效果。
她轻声言语。
“知道吗，伊莉丝，我以为我们是不会再有这样坐在一起的机会的。又或者这样子，就能够忽略过去留下的痕迹。”
“但是——”
“能和我说说其他人的事情吗？”
而伊莉丝的动作停顿了。
她的指尖悬在奥蕾莉亚的肩膀上，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熟悉的，灵魂的痛楚再次浮现，瞬间就要把她的意识淹没，连眼神也要失去焦距。伊莉丝闭上眼睛，试图抵挡那一幕幕涌现而来的回忆。
“奥蕾莉亚…别这样……”
声音哽咽，仿佛下一秒就要变得不成声调。
她不明白，甚至有点悲哀地唾弃自己。
明明灵魂上面的枷锁已经卸下了。
明明已经可以像这样得到奥蕾莉亚的亲吻了。
但是为什么还是如此软弱。
“我不能再经历这一切…我不能……”
“奥蕾莉亚大人，能不能就把那些记忆全部都停留在……停留在冒险的时候？”
“停留在……你死亡之前？”
“就让我作为伊莉丝，我们一直——一直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