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考的那点分,人家隔壁的小孩考的多好,都是一个老师教的怎么就你那么差劲。”

一张张试卷被粗暴的甩在星怜梦的脸上,他只是低下头,因为这样就不会被砸到脸,也不会看到那张狰狞的面孔。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为什么……还是这样。

最后一张试卷摔在他的头顶,然后像叶子一样飘落在地上,那试卷的中间写着104。

那是张数学试卷,满分120。

这次数学的期末考试,他比之前的月考多考了16分。

班主任都夸他是全班进步最大的学生,还奖励了他一个水杯。

从来没用过教室饮水机的他班主任一直都看在眼里,于是借着这次的进步买了水杯送给他。

很便宜,也就二十多块钱,但星怜梦却受宠若惊,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父亲的咆哮声楼上楼下都能听到,起初,邻居们都会过来劝解,但他们只会遭到父亲无情的驱赶,紧接着便是更强烈的谩骂。

渐渐的,就没人来了。

而母亲只会在一旁看着,不参与也不阻止。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拿别人来跟我比?

父亲发泄完就直接离开了,皮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嘎吱作响,星怜梦的心也跟着嘎吱作响。

腿上不知何时添了一道伤口,血缓缓流下来,染红了白色的短袜,他感觉不到。他无视母亲想要安抚的表情径直回到了里屋。

反锁的卧室是星怜梦的世界,偷换的门锁只有他有钥匙,没有人会打扰他。

一滴血落在地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疼痛能使人暂时忘却痛苦,但现在,刀割的伤口已经压制不住心里已经溢出的灰色。

不够,不够疼……

星怜梦丢掉了染红的水果刀,上面沾着的血脱离,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数学考试中就有一道关于曲线的题,他做出来了。

夏天的夜空晴朗无比,没有一片云朵试图阻挡星星散发的光辉,它们永远都在闪耀着,即使远不如月亮泼洒下的那皎洁的月光。

但他记得白天的时候明明阴云密布,看不见一点阳光。

黑夜的晴空是为了迎接他吗?

“吱啦——”

生锈的铁门难以推动,星怜梦用尽最后的力气才勉强推开,刺耳的声音在背后的楼道里形成回音一遍遍的重复,似乎在提醒着谁。而前面,声音则被无边的黑暗所接纳,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响起过。

夏天的夜风清凉无比,吹散了白天的炎热,也吹散人们一天的疲倦,但星怜梦的倦意早已深入骨髓,他撑不下去了。

十六楼,城市的喧嚣离得很远,他很喜欢这里。

十六岁,他忍受了十年的谩骂,他将脱离苦海。

都结束了……

星怜梦站在天台的边缘,他看到了地上的一张卡片,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硬灰。显然它经历了很长时间的风吹日晒,雨淋雪飘。

他捡起,抹去灰尘,卡片的四周泛着彩光,中间是一个奥特曼。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他记得这是一张非常稀有的卡片,而且是属于他的。

当时他和对面邻居的孩子还是朋友,他和朋友在经常在天台上玩,他拆开卡包拿到了这张稀有卡片还炫耀了好一阵呢。

后来,卡片都被撕了,父亲也不让他跟邻居家小孩玩。朋友也远离了他,因为父亲的暴躁脾气。

那是他噩梦的开始,而今天这个将要结束的时候,这卡片来到了他身边。

这算是命运吗?

双手握住彩色的卡片,星怜梦闭上眼睛,踏入了灰色的深渊。

死后会有黑白无常带去地府吗?或者说去的是天堂地狱?我的话应该是去地狱的吧?毕竟自杀是罪。

他不信教,但迈入死亡的他此刻却期待着有谁会来迎接他。

人在跳楼的时候时间会变得很慢,网上说的是真的。

偏过头看向旁边一个个与他擦肩而过的窗户,星怜梦好像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踏入幼儿园的时候没有哭;他看到了一年级时考了双百,爸爸给他买了心仪的玩具;他看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桌前,有奶奶、有爷爷、有外婆、有姥爷。那些是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随着窗户一个个略过,他渐渐长大了,但平庸的成绩让父亲的笑容越来越少,直至邻居家的孩子远远超过了他,那是父亲第一次发怒。

4楼,星怜梦的家,刚好是父母的卧室,里面没有回忆,他看到了父正满带笑容的打着电话,那弯着腰把手机当成宝贝一样两手抱着放在耳边一脸笑意的样子他从来没见过。

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已经很累了。

一道沉闷的响声。

疼,好疼……

从未有过的剧痛冲击着星怜梦的身体以及意识,他找到了可以盖过痛苦的疼痛。

昏沉的意识终于不再去想那些破碎的过去,父母、成绩,都不用去想。他只需要想着现在的疼痛,以及什么时候死。

手上感觉到一阵温热,湿漉漉的,是血,他再熟悉不过了。

红色铺开来,像一张毯子温柔的托起他,隔绝了冰冷坚硬的地面。

冷……

星怜梦感觉到体温在快速流失,像原本暖和的屋子突然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像以前离家出走的夜晚。

“星怜梦,死因跳楼。”

一道毫无感情但很轻灵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但他没办法看清,他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没有力气转动沉重的脑袋。

他只看到了一个弯曲的黑色的东西,形状像月亮,但他看得出来那是镰刀。

突然,所有的疼痛全部消失,沉重的引力也消失不见。

他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帽子里一片漆黑,只能看见露出来的白色发丝。她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一直略过他的头顶。

应该是那把镰刀把自己的灵魂勾出来了。星怜梦一下子就想到了。

她应该就是死神吧?那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星怜梦依旧动不了,不然他一定能看到下面自己的尸体。

面前的死神伸出了另一只手,黑色的光芒立即占据了视野,很快他便又一次变得昏昏沉沉,但这次没有疼痛,反而很舒适。

“等等,你是……”

星怜梦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意识即将消失。

他只感觉到有人在温柔的抚摸他的脑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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