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艾诺睁开双眼,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在这个城镇呆了也有一段时间,算一算,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三个多月。

嗯,等最后一个月再出发,然后提前几天到卓拉所在的森林吧。

一个人独处时的艾诺更是没什么表情,就那样安静的收拾几分钟,然后出门。

“今天比较早啊”

进了门,德文已经坐在老位置上了。

说是老位置,其实就是大厅中两人最经常坐的那张桌子。一年多下来,两人已经约定俗成的在心中有了“一号位”“二号位”以及“三号位”。

如果一号位被人占了,就坐二号,也被占了那就三号。

没有马上回应,艾诺径直走到桌旁,坐到了对面,毫不客气的端起德文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

“......你真是年纪大了,开始搞这种玩意了。”

艾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水,浅绿色的几片茶叶漂浮在水面,而德文还在认真的研究着手里的茶壶和盖碗。

“本来就老了啊,都快五十了。”德文依旧盯着手里精致的小玩意,随口说道。

“说起来,好像没见你喝酒过,明明看起来很爱喝的样子。”

捏着杯盖的手一顿,德文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叫看起来很爱喝?那玩意我年轻时喝的第一口就不得劲,后面就没尝试过。”

“像你们这种肌肉中年人,都很爱喝酒啊。”

“少以貌取人了。”

........

玩闹性质的随口聊了几句,场面暂时安静下来。

德文放下手里的茶具,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

“话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

对面的艾诺一听来了兴致,这严肃脸大叔向来洒脱又沉稳,主动开口问问题的时候可不多。

“说吧,向年长的前辈请教问题并不是丢人的事哦,德文。”

德文却反常的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

“我想问一下,像你这样不会变老,是一种什么体验?”

这个问题,艾诺并不意外。

时间的流逝,身体的衰老,一直是所有生物的难题,再豁达的人也不能避免。

“啊,说实话,我感觉很爽,毕竟少了很多你们要面对的困难嘛。”

“......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长生也有长生的烦恼之类的。”

“这和‘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长得帅也有长得帅的烦恼’有什么区别?我可不会说这种鬼话。”

艾诺眯着眼睛,把茶杯抵在嘴边说道:

“要说烦恼,无非就是相识的人老去,最后不在人世,留下我一个?其他没什么坏处吧。”

“呵呵,确实,年轻人可能会觉得这一点很难以接受,在我看来则完全没什么.....”德文点头道,似乎有话想说。

艾诺看出来了,她放下茶杯,把头往前凑了凑。

“干什么?”

德文下意识的往后缩了几分,皱着眉道。

“德文啊,你羡慕了吧?”

剑士威严的国字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想要否认又觉得太过做作,最终点了点头。

“哪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会不羡慕永保青春的家伙呢?”

一边承认自己的想法,一边伸手按在艾诺额头上,把她为了营造“压迫感”而伸过来的脑袋按了回去。

“你确实应该羡慕,这也是没办法的,可能就是命运吧,生下来就已经决定好了。”

艾诺直白的话语让德文噎住了,他真没想到对方讲话会这么直接。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说虚的那一套.....但不得不服。”

看到德文露出有些无奈甚至落寞的表情,艾诺感觉自己该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毕竟用这种事情打击别人,确实有些恶劣。

“哎.....但大部分人不都和你一样吗,只能过好有限的每一天呗?”

说着安抚人的话,同时悄悄用余光观察德文的表情。

哎,不会真被弄抑郁了吧。

然而德文很快就将阴霾扫尽,若无其事的开口:

“咳咳,我就是感觉随着年龄增大,确实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以前哪里危险我就去哪,如果当时和我说,我会这样天天坐在协会里聊天发呆,一定会觉得太可笑了。”

“这个变化也不赖啊,我可不觉得天天陷在危险之中是一件好事。”

“那终究是有‘老了’这种感觉。”

“那你本来就老了啊。”

德文无奈的抿了抿嘴,有些幽怨的看了艾诺一眼。

“还是那句话,你是真一点客套的都不讲。”

艾诺权当做是夸奖,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说话方式有些“特别”,其实以前还是挺正常的。

但自从她结合自己的实力,身份,背景环境分析了一遍后,就再也不采用那种无聊的客套话了。

需要吗?无所谓的。

而且也不会肆无忌惮的的乱说话,只是不用讲那些麻烦的废话罢了。

“德文啊,再过两个月我要离开了。”

艾诺突然打开一个新的话题,带来重要的消息。

“嗯,是吗。”

德文的眼角微微跳动,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小声了一些。

“是有事情要做?”

艾诺手肘撑在桌上,手捏成拳头抵住脸,聊到这种话题气氛难免变得忧伤起来。

“去赴约,其实约完就没事了,但我不准备回来,嗯,我懒得找借口。”

“哦,和我这个老家伙聊天还是太无聊了。”虽然是玩笑话,但德文眼里还是闪过一丝落寞。

他很少这样与人聊天,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人类社会就像一张大网,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身份,两人之间的聊天必须要按照那个身份来执行。

德文的身份可能是曾经的队友,可能是正在交易的商人,甚至多年的好友,那也是一种身份。

只有在似乎什么都不在乎,而且根本不是人类的艾诺这里,他才能完完全全的做自己。

就只是德文,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男人罢了。

眼下,这个特殊的朋友又要离开。

“这么难过?没事的德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看到明显情绪低落的德文,艾诺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明显的展现自己的心情。

毕竟是要维持自己硬汉形象的剑士。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只是在你这家伙面前,感觉不需要隐藏情绪。”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唱的真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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