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由希！”
一声呼唤从铁栅门外传来。
她们两人都看过去——林佳，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没想到这么快啊。不愧是那个‘远投的林佳’。”赵嘉怡赞赏似的说。
林佳花了十来秒钟，稍微喘顺气，接着爬上铁栅门，敏捷地翻了过来。
赵嘉怡把夏由希拽了起来，让她站着，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
“不要轻举妄动哦，不然我就勒死她。”赵嘉怡虚张声势地说。
当然林佳也知道——记得之前从警察那里听说过，要勒死一个人没那么容易，需要花一定的时间。
只要现在冲过去——猛地撞开她——
但是在她犹豫的这一瞬，赵嘉怡已经挟持着夏由希，迅速地钻进了建筑里面。
“夏由希！”林佳冲过去。
赵嘉怡企图关上门——但是她还没完全关上，林佳便冲了过来，用尽全力，撞向门。
夏由希和赵嘉怡一起，向后飞出去，重重地落到地面。
林佳也打了个大大的趔趄，差点跌倒，勉强保持住平衡之后，毫不犹豫地奔向夏由希。
“夏由希，你没事吧？”她搀扶起夏由希的身子，焦急地问。
“你再迟一步，可能我就有事了。”夏由希打趣似的说。
见她还能开玩笑，林佳便完全放下了心来。总之，当务之急，是给夏由希解开绳子再说。
松绑之后，单是看着夏由希被铁丝勒红的手腕，林佳就觉得仿佛是自己的手腕被绞住一般，很痛。夏由希自己也揉起了发红的手腕来。
“呵呵，”赵嘉怡仍旧躺在另一边的地面上，仿佛认命了一般，没有再站起来，“夏由希，你真幸运不是吗？即使遇到危境，也有人来救你。真的幸运。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么幸运？你一个实施过校园暴力的人，凭什么这么幸运？于达老师——于达，他，对于你霸凌的事实，竟然睁一眼闭一眼，竟然说什么‘你只是太温柔’了——天哪，这种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做老师？对校园暴力者，对实行校园暴力的人，竟然完全不惩处，还说着什么‘我也有过这样的年龄’之类的鬼话——太可笑了！竟然有这种老师！呵呵，教师资格考试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由希有些黯然似的，垂下了脸，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眸：“果然——这就是你的动机呢。”
呵呵——赵嘉怡再度冷笑一声：“当初被你霸凌的经历，我从没有一刻忘记过！”
啊，原来，夏由希当初霸凌的对象——是赵嘉怡吗？林佳心里吃了一惊。
“对于那时的事，我很抱歉……”夏由希依旧黯然地垂着脸，语气很弱地小声说。是的，这不是谎言。对于那个时候的事，她是发自真心的感到内疚，所以她一直有在关注着赵嘉怡，会得知她的住址也是因为如此。
“‘抱歉’？事到如今才来说‘抱歉’？你不觉得这马后炮也放得太晚了吗？既然这样，那我也是对着于达老师的墓碑说一声‘抱歉’，那我的罪责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不是吗。”
“既然这样……既然你讨厌的是我，你憎恨的是我，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要选择杀于达老师？”夏由希抬起脸来，咬着唇看着赵嘉怡，她的眼角噙着泪水，“明明……杀掉我就好了，为什么……杀于达老师？”
“呵，当然，我也非常憎恨你，但是——我更加憎恨对校园暴力视而不见——不，对校园暴力者宽容对待的废物老师。如果杀害你的话——虽然对你来说很可怜——恐怕于达老师不会觉得多悲伤吧。但是反过来就不同了——杀死于达老师的话，那么喜欢他的你，一定会悲痛欲绝——不是吗？没错，我就是想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
“你……”夏由希说不出话来。于达老师是因自己而死的——这个事实，仿佛令她觉得很愧疚。眼泪大滴大滴地滴落地面，看得林佳心里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赵嘉怡踉跄着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警笛的声音——也许是某户邻居看到刚才院子里的光景，所以报的警吧。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赵嘉怡。
但是——赵嘉怡突然地，转身朝楼梯飞奔而去。
“喂！”林佳猝不及防，不由大喊。
赵嘉怡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林佳想追过去，但她又担心夏由希的状况。
“不要管我，快去追她。”夏由希抹干眼泪，命令道。
林佳只犹豫了一瞬，接着便果断地追了上去。
这栋楼似乎有6层的样子。林佳迈着长腿，一步跨三阶地奔上去。
两人的差距，大概是两层楼。林佳开始上楼的时候，赵嘉怡已经上到了3楼。但是——林佳的速度要快。
赵嘉怡上到6楼的时候，林佳已经追到了五楼与六楼之间的平台处。
赵嘉怡把天台门口的一张椅子朝林佳扔下去。
林佳为了挡住，不得不停顿一下。赵嘉怡趁此机会，迅速推开天台的门，冲了出去。
林佳也迅速地紧随其后，但是，她来到天台的时候，赵嘉怡已经站到了围栏的边沿。
“别做傻事！”林佳大喊。
但是，赵嘉怡没有听——毫不犹豫地就、从六楼跳了下去。
林佳因为震惊而停顿。
但也只是停顿了一瞬。
她毫不犹豫——不，与其说是“毫不犹豫”，不如说是“条件反射”——假如有静下来犹豫的余裕的话她想——她一定会犹豫的吧。
不是毫不犹豫——而是条件反射——就像那天在公园里、救助夏由希的时候那样。
林佳翻过栏杆，紧接着赵嘉怡，一跃而下。
赵嘉怡就在她下方——三米处。
因为仰面朝上，看到林佳也跳下来，仿佛非常震惊一般，瞪大了眼睛。
为了减少空气阻力，林佳以头下脚上的俯冲姿势——急速坠落。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让你去死。
杀了人的家伙——以为可以通过死去逃避吗？
我才不会让你——如此简单死去。
伤害了夏由希的家伙——让夏由希如此悲痛的家伙——我才不让你，这么简单地就去死。
在接近赵嘉怡、到了伸手可及的距离之后，林佳用力伸出右手，抓住赵嘉怡的衣襟，把她拉向自己，然后双手抓住。接着——仿佛要利用离心力，林佳就这么抓着赵嘉怡的衣襟，往左边甩去。两人以彼此之间的空间为中心，转动了一圈半，然后，林佳放手——赵嘉怡朝着建筑的方向飞去，重重地落到了4楼的阳台上。
成功了。
但是林佳——却继续坠落下去。
继续，往下坠落。
啊——看来自己的人生要止于16岁了呢。
嘛，好像——也不是很遗憾。
并不觉得很可惜。
（就好像，随时死了也没所谓，根本不怕死——那样的感觉）
曾几何时，某人对她说过的话，此时掠过脑海。
什么“曾几何时”——这不是昨晚她们现场搜证的时候，夏由希对她说过的话吗。
不怕死吗——说不定还真是。被她说中了。说不定自己——觉得随时死了也没所谓——自己竟然是这么悲观的一个人吗？真让人意外。
迄今为止短短16年的人生，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划过脑海。
姐姐——很抱歉，我无法再陪伴你了。
身子急速下坠——坠到了和2楼平行的位置。恍惚间，看到3楼阳台处——有个人——一个橘发的身影。
啊，是夏由希。看来是追着她们上去——大概是追到3楼处时，听到上方的动静，于是跑出来阳台看吧。
夏由希——正一脸惊愕着，看着坠落的林佳。嘴里似乎还在大喊着。哈啊——能看到这个表情，能看到你为我担心的表情，那样——也死而无憾了。
感谢你，夏由希——迄今为止，虽然和你真正相处的时间，才不过短短两三天，但是——我很快乐。相当快乐。能和你度过那么一段快乐的时光，那么我也死不足惜了……
林佳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身体继续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