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木棉树下,抬头仰望着百年老树,沧桑的年轮雕琢着岁月的痕迹,飒飒间寒风过,带走几片枯黄的叶子,木棉落叶,宣告着冬季的来临。

初冬的风已经开始包含着寒意,寒冷广场上还有几个地方甚至可以看见结霜的痕迹,知道老木棉树要被砍掉,最初冒着寒冷到这里来的人只有三、四个但是他们一天天坚持了下来于是有更多的人加入了他们大家一起为了眼前这个如此美好的生灵祈祷,或是聚在树下缅怀过去。

人们献完花之后久久不愿离去,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畅谈自己和老树的趣事儿,像这样数量众多的人聚集在老树下的情况,以往只有在夏天才能见到,而冬天在这里聚集这么多人绝对是首次。

曾经经历了人类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的老树原本生长在花城的郊区,但是因为它刚好生长在一条高公路计划要通过的地方所以政府方面在计算了高路更改路线和移树所需要的费用后采用了把木棉树移走的方案。

恰逢花城修建城心公园,于是老树便在这里安了家,就是从那时开始知道花城竟有这样一棵古树的,从城心公园竣工开始,一直到现在,几十年间,已经成为花城人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存在了。

只是,这棵老树似乎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从前些日子开始,它便开始出现枝干枯萎的现象,到了今日,树木的主干也开始出现枯朽的迹象了。终于,政府为了民众的安全考虑,决定砍掉这棵福荫几代人的老树。

巫羽混在人群中,打量了一番老树之后不禁撇了撇嘴,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啧,相当年你不过还是棵幼苗,现在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就这样离开,你真的舍得吗?”

在众人看着老树的时候,老槐树枝干嶙峋似乎也在俯视着脚下的众生,用极其慈爱的眼光。

巫羽走到树下,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老白干拧开盖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便把剩下的全部都倒在了老树的树根之下,片刻之后在老树之下已经多了零零散散十几个空瓶子。

有人看见了他的这一举动,指着他喝到,“你这人怎么这样?别把酒乱倒啊!有没有一点素质啊?”

巫羽白了一眼那人,啐了一口,“呸,你知道什么?”说话间对那人竖起中指,“你懂什么……”转身离去的瞬间,喃喃道,“这小家伙最爱喝的就是酒了……还不是为了你们……咯……”

指责巫羽那人见巫羽一副胡言乱语醉醺醺的模样,也不想招惹这个酒鬼给自己添麻烦,对着巫羽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走开了。

……

是夜,冬日的月很早就把那一抹水色洒落在了地上,那淡淡的一弦月晕,只有一点点悬挂在枝头上,那剩下的,没着没落的悬着,最终坠落。摔在地上砸得粉碎,流苏般得溢开,在夜色中尽情流淌,使得满城都是月亮的香味儿。

去给老树献花的人实在太多,琼的花店生意远比平日好很多,在夜色还没降临的时候店里的花就已经告罄了,由于之前答应了巫羽帮助青丘宇恢复本源,所以即便还是不断地有人走近花店想要买花,他也没有再继续进货,最后这些客人只好无奈的抱走了几盆盆栽充数。

看着有些空荡荡的花店,琼长叹一声苦笑,“哎,我的老伙计啊,临走了还要让我大赚一笔,是想让我欠你人情吗?”

将花店的门锁好,琼抱起青丘宇,淡淡道了一句,“走吧。”

“喵叽!”青丘宇乖巧的应了一声。

琼的家住在距离城心公园不远的菜市场旁的老楼里,用他的话来说这里鱼龙混杂很好掩饰自己妖怪的身份,并且早上进货很方便,琼的家中很简单,两室一厅,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简单的座椅板凳等家具,甚至连一些电器都没有。

来到琼的家中,琼简单的为青丘宇煮了一碗鸡汤面当做晚餐,然后他发现狐狸爪子并不能使用筷子,所以不得不亲自喂给青丘宇吃,刚开始青丘宇还觉得怪怪的,被一个大美女喂食的感觉其实还蛮享受的。

吃饱了饭,青丘宇躺在桌子上,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皮,一脸满足的叫了两声,“呼,嗷嗷嗷(姐姐手艺真是不错)!”

“姐姐?”琼愣了愣,然后温柔,摸了摸青丘宇的小脑袋笑道,“我不是姐姐哦。”

喵叽?男的?青丘宇一脸震惊道。

“噗!”琼看着青丘宇笑出声来,一只狐狸做出这种表情说实话真的有点好笑,“准确的来说也不是男的。”

青丘宇彻底凌乱了,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这算什么?人妖?呃,好像本来就是妖……

“走啦!我带你上天台。”就在她还处于凌乱状态之际,琼将她抱了起来,推开门,向着房顶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青丘宇觉得这一次琼的怀抱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温暖了……

上天台?青丘宇挠了挠耳朵,怎么听着怪怪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一直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变不回去,她也确实有上天台的想法。

琼的家住在顶层,在这种老式建筑里,天台基本属于顶层住户的私人财产,当青丘宇来到天台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琼的家中会那么穷酸,大概是因为他把打量的心思花在了这里吧?

木制架子搭建成凉亭的形状不施一砖一瓦,任由一旁的藤萝攀蜒,这些藤萝长得极为茂盛,硬生生的将空荡荡的木架点缀成了碧意盎然的凉亭。

风过,芳香扑鼻,在凉亭的四周栽种这数量众多的花卉,然而让人吃惊的不是这些花的数量,而是这些花本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粉的蔷薇,白的芍药,黄的金盏,红的腊梅,甚至有些灵花仙草,凡诸种种本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季节同一个地方的花卉,此刻竟一股脑的堆在了这里。

琼将青丘宇放在凉亭的石桌上,“你可知道日月精华?”见青丘宇点了点头,琼继续道,“凡自行修成妖者,必须受月华精气,所以想要恢复本源就要吸收月华精气。”

“所以,你想要快速恢复,最快的方式就是吸收大量的月华精气,而最为精纯的月华精气恐怕就要数帝流浆了。”

闻言青丘宇点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不然巫羽也不会把她送到琼这里来,把她送到这里来的原因,不就是可以从琼这里获得帝流浆吗?

“巫羽把你送到我这里,恐怕就是为了帝流浆吧?”琼冲着青丘宇笑道。

“喵叽?(什么?)”青丘宇惊讶的叫了一声,没有帝流浆?那为什么巫羽认为自己可以从琼这里得到帝流浆,并且还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呢?

“他们恐怕都以为我有,但是我的确没有,以前拿出来的那些帝流浆,都是一位老友给的。”琼似乎看透了青丘宇心中所想,摸了摸青丘宇的脑袋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那位老友。”

……

夜已深,小雪纷纷,花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各自埋着头往家里赶,他们的足迹在积了薄薄一层雪的地面上交织成一幅玄奥的图案,然而当你想要探究这幅图案其中的奥秘时,雪又无情的将其抹杀了。

在这种时候,是不会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一个抱着雪白小兽的孤独身影上的。

再过不久,木棉老树前此刻已经拉上了扎眼的明黄色警戒带,众人送来的鲜花,呃,还有盆栽堆积在树下场面蔚为壮观,这些警戒带是用来阻拦献花的人的,却拦不住一只狐狸,所以青丘宇很轻易的便穿了过去,来到了老树之下。

这老树干,如拧着的捆捆钢筋,身躯挺拔,直冲云霄,仿佛一位神人立于天地之间。

青丘宇看着这棵即将被砍掉的老树,脑中浮现许多记忆,不禁一阵唏嘘。

琼将青丘宇放在地上,迈开步子,自顾自的向着老树走去,来到树下,他伸出手,静静的看着树叶和雪花一起落在他的手心,低声道,“老伙计,没想到到了这种关头了,我还要来麻烦你,可是,为了这些人类,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一边说着,琼一边向前,手掌抚摸着老树粗糙的树干,就像是黄昏的恋人在抚摸着伴侣脸上的皱纹,眼神之中拥有的不仅仅是爱意,还包含了眷恋,信任,不舍等等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可是,我一定要帮她的,你应该能明白的。”琼自言自语道。

一圈圈的树纹,包裹着年轮,记录着时光,就算有那么一天,你不再记得,我不再记得,时光一定会记得。

飒飒风过,老树黄叶飘落,在风中青丘宇似乎听见了一阵低语,她愣了愣。这就是树语吗?她如此想着,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楚一些,然而就像孙不梵听不懂狐语一样,她也听不懂老树的低语。

听着耳边树叶摩擦产生的沙沙声,笑容兀的在琼的脸上绽开了,“我明白了。”那笑有欣喜,亦有凄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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