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和柳辞互不打扰，专注于自己的那片小天地。那夜为了爱恋变得癫狂的柳辞，似乎又恢复到文静少女的模样，客客气气，温和轻柔。
我不敢抬头去看柳辞，生怕加重内心的愧疚感。
终归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叶子姐和后排同学换了位置，有意无意地向我眨起眼睛。
意思大概为让我找些话题，别像个木头一样在哪里发愣。
说些什么好呢…嗨，今天天气真好？有点尴尬。在听什么歌，可以告诉我嘛？感觉像搭讪…所以到底该说些什么呢。
“你身上，好香。”
……
诶，不对，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不符合我的行动逻辑，也许是繁杂的思绪导致了理智混乱，才让这些意义不明的话冒了出来。
“香奈儿的可可小姐，我很喜欢它的前调。”
柳辞的反应出乎意料般平静。她先把手腕放到我的鼻尖，让我仔细感受，随后讲述为什么选择这瓶香水的原因。
之前学院组织过“普法进校园”的活动，我恰巧被分到了省艺术学院。
没错…正是梁诺的学校。
鉴于艺术学院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因此外在形象格外重要。我不了解这些瓶瓶罐罐都代表着什么，随意拿起一瓶香水喷了喷，还挺好闻的，兼具花香与果香，甜蜜清新，正巧看到柳辞朝这边走来，还向她推荐了这款。
“关于昨晚的事，对不起。”
我直接切入正题，柳辞也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无论是争辩，拒绝，还是坦然接受，都必须有个结果，继续僵持，只会伤害彼此。
“没关系，我本来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柳辞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天空像往常那样清澈，几片白云静静漂浮，少女白皙娇嫩的脖颈近在咫尺，带着丝丝花香。我咕咚一声吞下口水，思考接下来的回答。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能恢复到以前吗？”
很傻又很直截了当的问题，最为简单的话往往最难回答，柳辞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纠结片刻，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倒也正常，换做是我，一样无法解释清楚。
“听歌么？”
柳辞摘下戴在左耳的蓝牙耳机，递给我，目光颇为期待。
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我道声谢谢，接过耳机戴上，林俊杰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前奏轻快充满治愈感，我靠在座椅，静静欣赏歌曲，显得无比惬意与自在。
“梁安，昨天晚上的事，我是认真的。”柳辞吐露心声，那份专属于少女的爱意悸动再次传来，即使声音很轻很细，“我是个很自私的人，看到你和其他女孩子那么要好，突然觉察到了危机感，如果我再拖下去，很容易被别人捷足先登，尤其是端木璇同学…原谅我做了不理智的行为，我太想表达对你的爱意了。”
原来多么动听的歌声也无法舒缓内心痛苦。
我似醒非醒，感知又如此真实，柳辞的话一字不漏地涌入我的脑海里，比那次亲吻带来的冲击更加强烈。很想说些什么改善气氛，害怕对方再次因为我而陷入迷茫，头脑清醒，貌似不是最佳选择。
阳光再度映照在脸上，炙热的感觉让我瞬间跳了起来。
环顾车厢，大家都在休息。不知何时，柳辞紧紧牵住我的手，生怕此刻的幸福会顺着指缝逃走，因此抓得很紧，我任由她摆布手掌，哪怕她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与幸福，对我而言都值得欣慰。
“目前进展顺利，加油哦小安安。”
叶子姐长舒一口气，她所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朝我这边竖起大拇指。
虽然但是，她根本不知道我与柳辞究竟说了什么，但结果却很明显，我与柳辞紧紧相牵的手比任何解释都具有说服力。
这算重归于好吗？
我反问自己，仅凭三言两语足够消散我和柳辞的问题吗？未来究竟以什么身份相处，同学，朋友，亦或是恋人，这段混合了多种情感的关系，会给我带来何种影响。
我再次紧闭双眼，希望车辆能够尽快抵达目的地。
“晚上没睡好吗？”
柳辞总算不在冷着张脸，主动关心起我的身体状况。
“做了几个噩梦，还不算太糟。”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噩梦了，梦中的悲痛让我瞬间惊醒，冷汗直流，借着闭目养神的时间，我努力回想着残存的梦境。
倒在血泊之中的梁诺、响起警笛声的白色救护车、在抢救室门前来回渡步的父亲、痛哭流涕的母亲，还有神情木讷的我…那些画面构成了五年前的悲剧，此后变成了心病困扰着我的人生。
“乖乖，不怕了，有我在呢。”
少女柔软且温暖的身体将我紧紧抱住，柳辞红唇微抿，眸子一闪一闪，可爱中带着几分生硬，眼底浮起温和的笑意，察觉到我的呼吸有些急促，连忙松开手臂，扶着胸口尴尬地微笑。
“那，那个，你别误会，这是我奶奶教给我的，我每次做了噩梦，她都会这样哄我，呜诶，你千万不要多想。”
“感觉好多了，谢谢你，辞宝…哦不，柳辞同学。”
叶子姐对柳辞亲昵的称呼从我口中蹦出来，令柳辞瞪大了双眼，随后噗嗤一声哈哈大笑，吸引同学们纷纷回头关注。
就这样，欢乐轻快的气氛围绕在我和柳辞之间，漫长的行程似乎也没那么枯燥乏味了。
“大家自由组队吧，有什么问题私聊我就好，下午五点半在这里集合。”
大家依次站好，将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会长。他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拉着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吃。硬生生挺了两个多小时，差点没晕倒在车上，会长一边往嘴里塞着三明治，另一边让我去买几瓶饮料。
两瓶冰可乐还有一杯生椰拿铁。
谈及夏天当然要喝这种碳酸饮料，我和叶子姐都是可乐的忠实粉丝，信奉“常温食之无味”“冰镇才是国窖”，那种气泡反复刺激口腔的感觉，真令人难以自拔，而咖啡，则是柳辞的独爱。
真不懂这种深褐色液体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难下咽，没有茶叶的香韵，也没有碳酸饮料带来的快乐。我招呼叶子姐她们先坐下，随后又买了些零食放到桌面。
叶子姐猛饮一大口可乐，然后打了个气嗝，显得无比满足：“老陈，你满脑子只有吃吗?他们都进去十多分钟啦，咱们居然在门口吃东西?”
“吃饱了才有力气陪你们啊。”
会长嚼着烤肠，试图用道理反驳叶子姐的责备。
对方翻了翻白眼，催促会长快点吃，别耽误正事。
“梁安，想去哪里玩?”
望着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柳辞刻意压低声音，慢慢挪动身体靠在我的身边。
“蓝海楼吧，从那里能欣赏到整个长龙湾的景色。”
我沉吟片刻，说出那个楼阁的名字，仅仅在短视频软件里面见过一次，站在最顶层，长龙湾波澜壮阔的景色尽收眼底，颇有种天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乐趣。
“吃完了吧，二师弟。”
清理完垃圾，叶子姐挽起柳辞的胳膊，对着会长吼了一嗓子。
“诶呀呀，来了姐，想去哪里玩?”
会长拿纸擦擦沾满酱汁的嘴巴，贱兮兮地凑到叶子姐身边，询问她的意见。
“先去坐游览车，然后走索桥和玻璃栈道，再然后玩雨林过山车，最后去蓝海楼，坐缆车下山，回去吃饭。”
确定具体行程后，我们便立即动身去坐游览车。
橙黄色的车厢刚好能坐下四个人，我和柳辞坐在一起，会长本想和我换个位置，却被叶子姐刀锋般冷厉的目光吓得退了回去，老老实实坐在她的旁边，对着钢缆发呆叹气。
正值当地旅游旺季，花费了很长时间用于排队，不过那些景点和娱乐项目倒是很好玩，尤其是玻璃栈道，会长本就恐高，说什么也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我耐心相劝，却被他一口回绝。
面对油盐不进的会长，叶子姐直接拽起他的衣领，一路拖行至终点。
会长直接吓晕过去，身体僵直，面无表情地依偎在我的怀里。幸好叶子姐知道怎么对付会长，她喊柳辞过来，让对方用嘲讽的语气刺激会长，柳辞有些犹豫，模仿那种腔调，经过叶子姐多番鼓励，柳辞轻轻一笑，开口嘲笑会长。
“呜呜…你们都欺负我，老安，还是你最好。”
“打住，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
时间转眼即逝，当夕阳的光映照在我与柳辞身上，才发觉快乐的时间永远那么短暂，站在最高处，望向即将沉没在海平线之下的红日，如同火焰般耀眼的光芒撕裂黑夜。
“今天也很开心哦。”
柳辞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简直可爱地有些犯规。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我双手搭在栏杆，扭头看着柳辞：“呃，我的意思是，朋友之间还是要开心一点嘛。”
“朋友么…嗯，没错，开心最重要，开心就好…”柳辞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我真的很想留住这份快乐，永远永远，梁安，你怎么想……”
“老陈，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又饿了?你直接辞职去烹饪社区吧，那里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而且学妹又多，你这老色鬼都忍不住了吧?”
叶子姐与会长的争吵声此起彼伏，柳辞的问题暂时被我搁置在一边，先解决掉这两尊大佛的矛盾吧，要不然又要迟到了，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我们现在去坐缆车的，刚好能踩点到达。
海岛之行，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