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人”

幽暗的密室里，南宫雪、苏临凤、若瑶三人相顾而坐。苏临凤略带笑意的开场，在别人听来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玩笑话。然而早已有所答案的南宫雪却只能沉默，绝美的容颜上看不到丝毫笑意的存在。

没有在意母亲的沉默，苏临凤继续说了下去。

“或者说。”苏临凤挠了挠头，说道“我并不是纯粹的一个人。”

看着眼前被他称作了十数年母亲的女子，苏临凤瑞凤眸子里充斥着对南宫雪的依恋。“我想这个您应该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南宫雪点了点头，是啊，自己从来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在自己与他父亲相恋的时候，他便已经存在这世上了。只是，那时候的他，被冰封在那个地方。双目失明。

“我身上不仅仅拥有着人类的血脉，还流淌着部分妖的血。”苏临凤眼神平静，像是作为一个讲述旁白的人，述说的是与他无关痛痒的东西一般，也许在他“苏醒”的那一刻，便已经接受了这一切。但他并没有向着母亲全盘托出他身上所流淌的隐秘，他身上，并不只是流淌着人和妖两种种族的强大血脉而已。

有些事情，不知道可能会幸福很多。

这是命，他苏临凤的宿命。

“当母亲您们在那个地方发现我，将我带出来的时候，我双目都是瞎的。”苏临凤指着自己的已经恢复了神采的右瞳，“因为它，给我带了无比强大的力量，通过它，我可以看穿一切虚妄，甚至过去和未来。”

似自嘲似得笑了笑，

“当然，强大的力量不是平白无故的，得到了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我自然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无法活动，永远被囚禁在冰牢之中，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所以我很感谢你们，是您和父亲两人合力对我起了怜悯之心，不顾那个世界的反对和阻拦，将我从那个牢狱带出。”苏临凤看着南宫雪，俊逸的脸庞上满是追忆之色，仿佛又到了当年那场搅动天界的龙战之中。

整理好情绪，苏临凤柔声继续述说：“那场战役之后，虽将我救出，但母亲也不复当年在天界的尊贵身份，只能躲在这妖域的深处，浑浑噩噩，父亲更是不知所踪。”尽管不具有血缘关系，但苏临凤在“苏醒”，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称呼南宫雪为母亲依旧没有丝毫的不情愿和尴尬。

他们已付出了太多。

“最后，您和父亲更是找来多位神圣之人，合众人之力施展莫大神通，将其中一只眼从我身体里剥离，放到了，您们的亲生女儿，若瑶身上，让她和我共同背负……这般宿命！”说到此，即便以觉醒之后的控制力，苏临凤也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凤眸里噙着晶莹，起身，朝着南宫雪深深一拜。然而，一拜尚未落下，一双宛如白玉般无瑕的素手便将他温柔的扶起。

“傻孩子。”南宫雪将苏临凤轻轻抱住，抚摸着他的头。

一如当年，将他从深不见底的天宫九十九层底狱救出那样，抱住他那早已冻若玄冰的羸弱身躯，输送着她的体温。给予他所有的温柔。

跪坐在一旁的若瑶垂着头，望着眼前尽管没有母子之名，却有母子之实的两人，沉默不语。继承了苏临凤左眸的她，在具备了那无比强大的毁灭之力的同时，也同样具备苏临凤早年的部分记忆。这些，她早就知道了。

“那仪式是为我而起，而不是为了让若瑶降临在那里。”念念不舍地离开那温暖如春的怀抱，苏临凤凝望着面容神似的两女，继续为南宫雪解惑。

“那个仪式只是让我能够尽快觉醒而已，而若瑶尽管继承了一部分的力量，但却是残缺的。”苏临凤正襟危坐，面容严肃，指着若瑶说道，“因为是被强行剥离的一部分，所拥有的力量十分有限，并且不是其自主选择的宿主，很容易出现暴走的状态。”顿了顿，苏临凤歉意地与南宫雪对望。

“就像那晚那样。”闻言，南宫雪一怔，想起了那从蓝月里推门而出，一指将她重伤将死的少女。而那个人，居然是自己最爱的女儿。换做一个人正常人，想必谁都无法接受，但，南宫雪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在明白现实之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仍旧赋予若瑶和苏临凤毫无保留的爱。

有些人，真的是很伟大的。

似感叹，似追忆，苏临凤抬头看着石顶上复杂的花纹，曾经的他，在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向石顶晦涩的图案，完全是一窍不通，以为是父母无聊瞎画的涂鸦。觉醒之后的他，仿佛具备了世间一切的睿智，轻描淡写的一眼，便能看出眼前的图案所构成的强大结界的核心所在。

这样的变化，是福是祸，又有谁能知晓？

收回目光，看向相处了所有“睡眠”的时光，带给他幸福，带给他在底狱之时，根本就无法理解的，所谓“爱”的女子，苏临凤眼神里，是温柔与不舍。

既已醒来，那他便无法继续这样逃避自己所该背负的责任，他，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