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洁净的被褥摇动身姿挽留落叶。
关上门窗，跑进屋子里的风让胸腔里那个没出息的器物蠢蠢欲动，仿若吸入了过量的胡椒。
江如南在书架处取来一个药瓶，服下一粒。
柳素就站在书房外。
“哮喘？”
“差不多。”
“没听你说过你还有这种病。”
“老毛病了，偶尔会犯，一到秋天最是难熬。”
江如南指尖摩挲白色的矮瓶。
柳素走进来，站在窗边。
“那啥，差不多该把工资结一下了吧。”
“月底了？”
“是没钱了。”
她耸耸肩膀。
提前预支乃无奈之举。
可校内校外的开销日益增加，她再不伸手要钱，就只有睡大街的份了。
“说起来，你也快放假了吧。”江如南在手机上操作，打了一笔过去。
“嗯。”
收到钱的小美人心情不错，脸上流露淡淡的愉悦，话也开始多了许多。
“最近忙着找房子，放假后宿舍就不让住了，烦得很。”
“江大这点确实让人恼火。”
“害，大学不都这样吗。”
柳素倒是看得开。
毕竟在放假期间你住宿舍出了什么事，校方可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所以清空宿舍是必然的，一劳永逸。
唯独苦了柳素这个无家可归的人...
“租房有着落了？”
老板椅挪动，万向轮滚动着来到柳素的身后。
江如南斜躺，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儿。
“暂时还没，回老家也不大可能，那地方不是人待的。”
柳素一家在村里算出了名。
这要回去一趟，不得被村里的老头老太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嚼烂舌根啊。
柳素打死也不愿浪费那个钱，况且坐绿皮火车也折磨人。
“反正，熬到开学又是一条好汉。”
找不到住的地方，便只有下下策可选了。
只是柳素不太想那样...
“大学两年，你都怎么过来的。”江如南愣神。
无法想象穷困潦倒的一个大学生在中高消费的桦城是怎么生存下去。
没有钱，没有住所，没有人脉。
仅凭一腔热血，可填不饱风餐露宿的肚子...
柳素嘴角微抿，似乎组织着语言，最后一摊手，满是无奈：“打寒暑假工，找那种包吃包住，最好是酒店饭店的招待生，待遇基本不会差。”
短短两年时间，她总结出了一套从入职到提桶跑路的完美流程。
“先骗老板说是长期工，无论用什么方法蒙混过关，等两月之期一到，什么都不管，拿到工资直接人间蒸发！”
不过这招最近也不太好使了。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饭店老板都精明了起来，他们知道有桦城那么一位奇女子，打着长期工的名义，却是暑假工的身份四处‘行骗’，甚至引起了公愤，被桦城的中介与劳务公司拉入了黑名单。
这件事也间接影响到了其他想要打暑假工的在校大学生。只不过他们尚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招聘的门槛突然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真有你的。”
江如南感慨万千。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虽然柳素讲得都是江如南所接触不到的层面，但她并没有因为柳素的身份抛去轻视的眼神，反而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回应几声，给予肯定。
“唉~”
“为何叹气。”
“以前身无分文的时候不管睡在哪里都不在意，现在有了钱却难找房子，各种挑三拣四。”
柳素不禁迷惑，是她的欲望增长了吗？
还是说在江如南家里待的太安逸，去到了外面便再难以适应...
“最近的世道，大学生挺难的。”
“是吧，找工作难，想出头更难，没有资历又没有工作经验，去到哪里都遭白眼和排挤。”
柳素接触得多了，深知想不被人看不起，只有强大自身。
以至于染上了‘恶习’，也是不可避免。
“出口成脏原来就是你的防御手段吗...”江如南哑然失笑。
“错，是被动技能。”
柳素指正道。
“笨蛋。”
“去你的，才不笨。”
她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语气跟撒娇一样？
难道打工期间就用这副模样待人吗？
江如南试着代入了一下——
打着歹徒兴奋挙，倾国倾城的小美人面对职场欺凌只能留下委屈的泪水...
哈，有点想入非非了。
“过会儿我要出门一趟。”
“好呢，老总慢走。”
“你也跟来吧。”
“？”
小美人捂住胸口。
“不是找房子吗？”江如南眼里的温柔难以掩藏，“我正好认识几个本地的房东，顺道给你介绍一下。”
“会有优惠？”
“不知道。”
“......”
柳素有预感这是一个坑。
但江如南开出来的条件又优渥到难以拒绝。
最终同意。
“好吧，去看看也行，但我钱不多，租不起太贵的...”
工资提前预支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要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换言之，柳素即便有了钱也不会乱花，依然以节俭为主。
“不会让你太破费的，毕竟只租两个月。”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住你家？”
“额...你愿意？”江如南心一动。
“不愿意。”
柳素嘻嘻哈哈。
江如南：“......”
问得很好，下次别问了。
......
公路上兜风。
迎着太阳，刺目的日光令人睁不开眼。
江如南将挂在胸口的墨镜戴上，任由温热的风儿贯穿衣衫领口，头顶是软乎乎的橘色薄云。
“不介意我接一个人吧。”
“男朋友？”
“我喜欢女人，漂亮的女人。”她咬字清晰。
“哦——”
柳素坐在后排把玩着晒了不知多久太阳的绅士服小熊公仔。
扒开衣服，掐住脖颈，肆无忌惮的掏向底部的缝合线...
后排传来的限制级动静，江如南从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
突然后悔带这个人出来了...
满脑子黄色废料，真希望等下接到了人，柳素别口出狂言，给她丢脸啊...
“你把小熊放在了车里，会把它憋死的。”
飞鸟急速下坠着，忽而转变姿态滑翔，畅游远方。
后排开了一瓶气泡水，发出一声惊异：“中奖了！”
“再来一瓶？”
“谢谢惠顾。”
“那算哪门子奖...”
“每个人都有的奖，安慰奖？鼓励奖？有总比没有的好，就像我现在坐在这儿。”
柳素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