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了。」
美咲只说了这句话,低着头往刚刚来的路走回去。速度逐渐加快,由快走变成小跑步,最后成了全力奔驰。
想要追上去的空太,眼角余光看到了仁与真白。
「!」
仁抓住了一脸犹豫的真白的手,硬是要把她拖进去。
人类的思考到此为止。
理智的线路端了,美咲的事也完全抛诸脑后。
空太发出野兽般的呐喊,冲下楼梯。
仁与真白回过头来,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已经传不到耳里。
空太以停不下来的气势冲上前去要揍仁。握着的拳头发烫,喉咙也是。仿佛全身都燃烧了起来。
挥出去的直拳,笔直地朝向仁。在击中下巴的前一刻,空太的视野晃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当然是因为没料想到仁会出手反击。
因为身高所以攻击范围较长的仁,拳头击中空太的下颚,空太的脑浆因而晃了一下。
全身肌肉已经放弃工作。视野里只有慢慢逼近的地面,水泥地浮了上来。感觉不是自己倒下去,而是整个世界开始扭曲变形。正对此觉得奇怪时,空太的意识已经一片空白。
4
当空太回过神来,看到了镜球。
反射粉红及紫色等各种艳丽的光旋转着,俯视着空太。
「你醒了?」
像是要遮住视野一般,真白的脸上下颠倒出现在眼前。白皙的肌肤因房间的照明而染上少许的颜色。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空太呆望着真白。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个奇怪的少女是反过来的?
柔软的枕头是打哪来的商品?问了以后买一个来换吧。
但是,看来差不多该面对现实了。
「那个……椎名。」
「什么事?」
「我躺的该不会是你的大腿吧?」
「是啊。」
借着开口说话,朦胧的意识一瞬间回到现实。
空太慌张地起身,因此与往下看着空太的真白额头激烈碰撞。
他痛得滚来滚去发不出声音。
真白倒是不怎么痛的样子,用手搓了搓撞到的地方。
「好痛。」
「那就表现出痛的样子!」
「不会痛。」
「那就不用说了!」
完全搞不懂。椎名真白是个令人无法理解的生物。至少一般人不会轻易把大腿借给男生当枕头躺。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地球的事。」
「规模太大了!喂!」
「……」
「不,算了。」
真白一声不响,一副不置可否的样于,只是反复眨着眼睛。
「这里是……」
站起身来,才发现是在床铺上。双人床,而且是粉红色心形,占了房间的一半大。根本就是为了床铺而存在的房间。
天花板及墙壁都是白的,因为飘着妖艳气息的房间照明,而染上了**的感觉。
装饰着古董风格的日常用品,总之就是从故事里跳出来的公主房间。只是,并不是梦想着白马王子出现的清纯可人的公主,而是挺身想在城堡里的权力斗争胜出的妖艳公主的房间。
灯光刺眼,脑袋已经开始昏昏沉沉。
茫然呆站着的空太,与屈膝坐在床上的真白,就像迷路而走错地方的纯洁小孩一样,与这个地方完全不搭轧。
「这里是宾馆吗?」
仿佛诉说着「现在才问这什么问题」,真白只是望着空太,毫无反应。
「我被仁学长揍了之后昏过去了吗……」
结果醒来就在宾馆里了。
一定是仁把空太送进来的。
「对了,仁学长呢?」
「回去了。」
「为什么?」
「他要我照顾你。」
「……知道了。那我们回去吧。」
「不要。」
「你好歹也想一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今天要在这里过夜。」
真白大胆的发言让空太呛到。
「我说你啊!明明不愿意进来吧……」
「……」
「在宾馆的前面。」
「因为仁说了。」
「说什么?」
「他说这样空太就会过来。」
空太会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不是一呼叫就会飞过来的英雄,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不过,说不定……如果仁早就知道空太与美咲在后头跟踪,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早就知道了吗?」
「什么事?」
真白的眼睛没有说谎。这么说只有仁注意到了。
「手机的电源是你在途中关掉的吗?」
真白轻轻地点点头。
「这也是仁学长要你这么做的?」
真白又点了一次头。
错不了。仁早就知道了。
被设计了。仁完全看穿了空太的情感而故意试探他。说不定是连要把空太留在宾馆的事也一起计算进去,所以才答应了今天的资料收集行程。
「晚点要去跟他抱怨一下。」
「仁是好人。」
「这我知道,但也该看地方吧!椎名也是,要仔细想过再行动!」
「……」
「如果只是收集资料,根本就不需要约会吧。」
激动的情绪让空太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他发现时为时已晚。
「没有约会啊。」
「你们不是一起去买东西吗?」
以旁人眼光看来俨然是一对情侣。
「是仁拜托我的。」
「拜托你什么?」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空太因为这句话而更加焦躁不耐烦。
「是这样吗!」
真白突然站起身来。
「干、干嘛啊?」
她无视空太,径自走向浴室。
「等一下!」
「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吧!」
真白仿佛觉得多说无益般,解开了洋装肩带。
「为什么要脱衣服!」
「我要洗澡。」
「看也知道!你也看一下现在的状况吧!你叫我怎么办!」
「要一起洗吗?」
「好,我知道了!那就在浴室里继续说教。」
「……」
「…………」
「不赶快脱吗?」
「我拜托你快住手!」
「空太真是令人搞不懂。」
「我就老实说吧。有问题的是椎名,你也该适可而止吧!」
他的声音激动了起来,真白停下动作。
「你也认真思考一下吧!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你要怎么办啊!」
一阵沉重的沉默,空太的焦躁开始将房间里的空气污染成混浊的颜色。
真白不以为意,穿着脱到一半的洋装,缓缓地回头看着空太。
「没有意义。」
那声音听来格外冷漠。
「为什么?」
「是一样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
「不管怎么想,我都是来收集资料的。」
「我说啊……」
空太咬牙切齿,发出不快的声音。
「空太。」
「干嘛啊?」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你明明说过你很忙的。」 「……」
一瞬间,愤怒与焦躁全都消失。因为真白的声音是如此冰冷,注视着空太的眼神里能够感受到明确的拒绝。
「没有理由的是空太。」
「那是因为……」
空太自己很清楚,确实有理由。在购物中心时开始自觉到厌恶的地步。被迫有了自觉,看到真白与仁在一起,令人觉得很不愉快。这种情绪,不是昨天、今天才萌芽的,应该更早之前就有了。说不定从相遇的那天开始,这感情的种子已经种在空太的心中。
所以才会担心得不得了。
不希望她遇到危险。
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希望有天她会在自己面前展露笑容。
自己很明白,也有理由,但是无法说出口。
「跟你没有关系。」
空太无法将视线从真白身上移开。
「这跟准备离开樱花庄的空太已经无关了。」
完全是单方面。
无法说出真心话的空太,已经完全没有说服力。面对率直地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的真白,甚至连跟她对等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为了绘画,这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