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或者说按照一个正常男人的常理,李烛现在应当对银蜡的挑衅做出某些反应。
但按照另外一种常理,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来不及做出那种反应,全身的血液都会汇聚在攻击力最强的那几个身体部位上。——如果你攻击性最强的部位是小二,那也没人敢说什么。
两个常理碰在一起,就一定要有至少一个常理失效,变得不那么常理。
现在观测李烛,他向后倾着身子,银蜡压在他身上,裙摆还在不断往上提。
但提得太高就会陷入边际递减效应,腿都是那个腿,不会突然变一只手出来。就会容易看腻。
“哦?这面团发得挺好啊。”
银蜡向下瞟了一眼,似乎对自己这个酵母的能力很满意。她脸上带着妖冶的笑,也不知道这个满意是否还有别的意味。
“好的,谢谢。但你可以先离我远点么?”
在这种场合下被夸奖,和在打仗冲锋的时候欲望勃发没有任何区别。
敌人——在这里是银蜡——一边说着“兄弟,我要捅死你”,一边夸赞“兄弟,活儿不错”。这种倒错一般人不能接受。
“银蜡小姐。”
晞伸出手杖,生硬地插进了李烛银蜡二人的身体交界处。所幸银蜡比较小,这个行为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怎么?刚刚不是还挺喜欢便太的么?”银蜡丝毫没有分开的意思,“现在我都送到跟前了,怎么一点动作也不敢做呢?”
过往的岁月里,李烛并不是没有与补完形交过手。他们强大,勇猛,如果硬碰硬,李烛只有五五开的胜率。
而银蜡,这个拿到了八四功勋奖章的银蜡,代表的偏偏是人类在战争时期的顶级战力。
在这个意义上,八四奖章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扯淡。
“你希望我做么?”李烛的嘴是一如既往的硬。
“你敢么?”
“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需要杀了我,现在可以直接动手。”
银蜡笑出了声,像铃一样,但现在不是讨论这声音好不好听的时候:“我没打算杀了你。”
“馋我身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李烛闭上眼,“来吧,我准备好了。”
背后被手杖重重地敲了一下,耳边传来晞恶狠狠的一声“不许!”
李烛觉得,这个“不许”实际上有些歧义。究竟是不许银蜡要了他,还是不许他做好准备。思来想去,他总觉得这句话是冲着自己来的。
因为晞应该打不过银蜡,所以应该也不敢朝银蜡下命令。
想通了这个,李烛忽然觉得世界有些幻灭。自家的人胳膊肘都往外拐了,自己的小命还能保住么?
“行啊,”银蜡才不在乎谁帮谁,一样打就是了,“我得到的命令是在这里拖住你一个小时……嗯,可能半个小时就好了,如果他们办事速度足够快的话。你能撑一个小时么?”
“别说一个小时,一天都行。”
必须在这里破除一下李烛的谎言。他是否能达到一天的水平,纯看开的车怎样。而他至今只开过灯花那样的大车,绝无可能达到一天的水平。
所以对于银蜡这样的摩托车,还属于上路测试,能考出来多少分,需要两位参演演员的配合。
“……哼,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李烛改不了便太。”
银蜡从李烛的身上退开,抚平裙子的折痕。关上机械眼的照明之前,还忍不住多瞟了一眼李烛发起来的面团,撇撇嘴,转过身去了。
“反正,我对要你们的小命没有兴趣,”少女一跳便坐到一边的砖块墓碑之上,“你们只需要在这里乖乖地等到他们完事就好了。如果想打一架,我也可以奉陪。”
“能请得动银蜡小姐这样的人,只为把我们堵在这里。但却完全不想利用你的武力解决我们,”晞的手杖一下一下杵着地,“你的目的究竟是——”
“灯花。”
李烛耸肩:“只能是为了灯花。总不能瞄着我那辆摩托车吧?”
空气安静了小一阵,才传来银蜡的低语。
“啧,所以我才很不想来干这活啊。你太聪明了,一点都不好玩。”
“这是什么需要很聪明才能猜到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是?可能是为了你的钱财,为了你的某些重要情报……之类的东西。”
“我在这里住了四年……不止四年,”李烛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时间,“在此期间内,我根本没想着隐藏行踪,暴露的破绽和机会不下一一四五一四次,你也在这里住了起码两年。真想要动手,比今天好的时机多了去了。
“这样一来,唯一值得你们动手的,只有我生活中的变数。我总不能说,认识你银蜡就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变数吧?”
“为什么不可以是?”银蜡来了兴趣,“其实,在我们的计划里曾经有一个想法:作为交换,灯花离开后,你可以拥有我,包括我名下的一切资产。”
“你同意了?”
“我?部分同意吧,因为我对你还算感兴趣。但加了一个条款,——你打得过我。”
这个故事的下一步是:黑暗中,李烛听到枪机保险的“咔哒”声,紧接着空气被银蜡的机械眼打亮,为她手上的枪支赋予了一层银色的镀层。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第一幕中出现了一把枪,那它就一定会在第三幕中打响。
根据这个原理,现在是这把枪出现的第一幕,所以它还没到打响的时机。李烛可以稍微安心一点。
“真是不错的条款,所以我们现在要打架么?”李烛盯着那指向自己的枪口,心里没有什么波动,“正好我也有枪,可以比试一下。”
听闻这句话,银蜡的嘴角抽了一下,而后枪口缓缓向下滑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便太?”
“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李烛举起了手——注意不是双手,“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我真的不是便太。我对异性有天然的好感,这难道有错么?”
经历足以塑造人的世界观,所以关于李烛的过去,可以用这样的话叙述:
他是个青年才俊,会天生分泌雄性荷尔蒙,雌性的就分泌得较少,代表他是一名简单的异性恋。
正因如此,他追求过当时风光无限的晞,舔了许多年,最后的结果是失败。此外,他还很容易对异性产生亲近感,这可能是因为他同时缺少母爱和母化的“父爱”。
灯花是李烛第一个随意亲近的异性,正因如此,银蜡——或者银蜡背后的人,才对李烛下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好像这种亲近是可以被随意斩断的联系。如果李烛能打得过银蜡,这种联系就会更加坚韧一些。
他需要交代自己为什么爱灯花,或者为什么自己把灯花当朋友,或者至少为什么看重灯花。
思来想去,李烛觉得自己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硬要解释,就需要复述一遍他们之间“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些事情太过于黄暴,对小孩子影响不好,所以不应该说。——那他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想到这里,李烛觉得很兴奋,好像找到了男女爱情可以始于那种事的根据,那东西也不自觉地蠢蠢欲动。
“所以,我对你银蜡有好感,对晞有……曾经有好感,”李烛非得加个“曾经”进去,“对灯花,当然也有好感。”
“便太,说来说去就是便太,”银蜡嘴上功夫一点不落下,“下流便太,滥情便太!”
“所以啊,小孩子才做交换。”
李烛走近银蜡的枪口,不知为何,后者突然感觉有些汗毛倒竖。
“你让我有些不爽了。
“我可以全都要么?”
下一瞬,枪声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