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温差席卷起的强流,掀飞了车厢顶部,天空中的身形得以显现。
——是莉莉薇!
只见一团跃动的火焰再次从她掌心升腾而起。
“这家伙,是来真的。”
烟尘中,九夜撤去了方才凝聚的球形魔法屏障,捂着鼻子挥了挥手,厌恶地拍开浓烟,抬头望着那道浑身充斥着险恶气息的,若隐若现的火红色身影,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趁现在,我们逃到其它车厢去!”
她立马判断出最佳逃生方向,朝着通往车头方向的车厢跑去。
“哦,哦!”
也不再去细想,为什么九夜突然果决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黑蛋老老实实地听从命令跟上她的脚步。
“诶~没出来,是往里面逃了吗?”
天空之上,一对血色的竖瞳,略微下沉,看了一眼只剩下残骸别无它物的车厢,她横手一挥。
轰隆隆——
爆炸的火光从排成一排的车厢中开始肆虐,连携着其中的魔族一同点燃,浓烟顶开了碎掉的玻璃车窗,滚滚倾泻而出,腾空汹涌,空气,弥漫着灾厄的味道。
至于整条列车的骚动?一地微不足道的乘客的存亡?
她不在乎。
魔族的安稳,本就需要建立在必要的流血和牺牲之上。
清除间谍,和避免流血事件的发生,是她作为第六执政官的首要义务。
弱肉强食,这就是……魔界的法则。
她的竖瞳中平淡地映照着这一切,无动于衷,仿佛只是一个缄默的旁观者,静静地欣赏着花开,宛如烟火般凋谢,最后,统统化作灰烬。
经由她手的事件,莉莉薇自然不会放任流血事件的发生,所以,还是请尽数化作灰烬,消弭在世间更好。
撕拉——
莉莉薇侧身空手向上一划,无形的力量,似乎呼应着她身前两团柔软的律动,朝着九夜逃跑方向,呼啸着斩去。
被迫造成一切事件的源头,现在,正一刻不停地喘着粗气奔跑着,耗费了最后的气力,撞开了位于车厢之间的门,将身子扔了进去。
“……呼…呼…跑不动啦……”
她发誓,除了上学时的体育考核测试,到得知父母遇难后的那一刻起,她从未想到过这漫漫人生,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这般,燃尽最后一口呼吸地亡命奔逃。
(好像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
脏迹斑斑的九夜,荒唐的撞门声,与华丽而整洁的包厢格格不入。
似乎是事情发展得太快,这里的人还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是遇见了较为罕见的颠簸。
一名正优雅端着黑咖啡一样,冒着细细白烟的饮品的乘客,静静地端坐在无人的餐桌上闭目品味着,惬意而悠然。
蹙地。
他突然感受到自己没了向上支撑的力气,嘴巴径直吊栽向发烫的饮料杯,眼前的整个世界,连同场面糟糕桌子,都叮叮当当地垮塌而下。
一地狼藉。
不,狼藉的不只是地面,还有他那被齐整切开成段的身体。
慌神之下,他甚至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脸皮,这才无比惊恐地发现,在脸上微微发烫的,却是它自己的血!
“救!救救我……”
它双手跪撑在地面,顶着一副仿佛看见了死亡,而恐惧得僵硬的面庞,朝着九夜爬来,在镜面般光洁如洗的地板上,粉刷出一条血色的,像即将断墨的毛笔落下的,粗糙而醒目的尾迹。
留在一地狼藉中的,腰部断口处。
血肉面筋般向外翻涌,一只血色的眼睛从中挤出,于断口处显现,扩张,宛若一朵死亡之花,生长怒放开来。
它像是故障的机器,不受控制地转动着瞳孔,最终,视线追随着血迹和呼救声,锁定了满脸写着恶心,正要退避的九夜和黑蛋。
——我看到了哦。
不得不说的一点是,九夜因为缺乏锻炼的孱弱体质,悻悻然逃过了一劫。
莉莉薇自上空幽幽旋落而下,狂躁的兴奋感从她身上褪去,重新变得慵懒起来,低垂着眼帘,单方面地宣告着她的这场,完全不对等游戏的胜利。
“结束了。”
与此同时,黑蛋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又用那一招了……”
「是啊,都结束了,惊心动魄的旅程。」
深感那犹如鸿沟一般的实力差距,九夜内心一片释然,低垂着手臂。
轰隆隆——
一面厚厚的石墙自她眼前,像疾驰的列车,重重地撞击在地面,掀起一阵涟漪般向外扩散的地浪,将她往远处的安全地带送去。
那是一堵无边无际,从高于天空之上降落,仿佛隔断了整个魔界的高墙,正毫无阻碍地向着地下深处坠落着。
又是那种熟悉的,震撼心灵的声音。
轰隆隆的声响,霸道地将这片大地上的一切声音绝对地压制,填满成自己的模样。
九夜也无法再思量其它,静静地注视着天山倒灌的一幕,与地浪偕行,渐行渐远……
“……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躺在空旷的柔软大床上,九夜心中怀着犯罪感,双眼却是止不住的兴奋。
披着别人的外衣,于是被当做“莉莉薇大人”,被人卑躬屈膝地,隔着靴子盯着后脚跟,送到了这处豪华宫殿什么的……
“这算什么,我还睡过一张无边无际的床呢?那——才叫大呢!”
“无边无际的床?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床?”
“对,就是开玩笑的。”
“……但是我信了!”
“不会吧,你还真信!?”
“我也是开玩笑的啦,玩笑~”
“好哇!居然被你摆了一道,真是——”
“……喂,那个你还有吗。”
“唔……?”
看着对她伸出手来,像是讨要某种物件的黑蛋,九夜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故作神秘地,将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某种物件’捏在手中,递了过去。
“嘻嘻,给~”
“!!!我的零食!!!为什么被你咬了一口!”
“唔哦!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明明是我,好不容易剩下来的。”
九夜不爽地皱起眉头,嘟哝着嘴。
“不要就还给我。”
“有口水。”
咕咚——
“我吃了。”
。…。
……
巨墙不知何时消失,万丈渊壁之上,漂浮起一点黯淡的红色。
那是一名衣物褴褛,气息萎靡的少女。
“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