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芙蒂亚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学魔法的天赋。

毕竟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压根没有给过她尝试的机会。

有时睡眠质量不好，她也会做梦。有时梦到贫民窟，有时梦回地下城。

两者自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但，确实也有相同之处。

相同的贫穷，相同的鱼龙混杂，相同的沉闷、阴暗，常年见不到太阳。

地下城不必说，贫民窟则是因为环境恶劣，天空总被厚重的烟雾和灰暗的云层遮蔽，阳光鲜少能穿透这层阴霾。

她曾以为世界就是这样构成的。

空气永远浑浊，永远充斥着潮湿的霉味、泥泞、腐烂的恶臭，或者食物残渣的刺鼻气味。

无论是商贩还是乞丐，无论是窃贼，还是落魄流浪的子爵。

她在那里遇到的人们，永远在忍耐，猜忌，怀疑，针锋相对。

今天为一枚银币斤斤计较，明天为了一起抢劫面包房而短暂结盟。

后天就在街上因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你打掉我满嘴的牙齿，我用裂口的靴子猛踹你的脑袋……

所以拉芙蒂亚曾以为，世界的本质就是斗争和夺取。如果她软弱，就会成为被掠夺的一方。

而无论哪里的人，似乎都是用拳头或者刀刃做自己的武器的。

她知道这世界存在魔法，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接触的。

要看天赋，还得自己有渠道，有方法去学习……

更别提她隐约听过的那些术杖、卷轴、宝石，每一样的价格都是天文数字。

关于魔法，似乎还有很多鱼龙混杂的势力……

比如她曾误入黑市的那次，一个披着黑袍子看不清脸的人，怀里抱着花花绿绿的卷轴，对她咧嘴一笑，哑着嗓子说：

小姑娘，黑魔法了解一下？对我们的主神宣告忠诚，就能获得崭新的力量！

她当时才九岁，跟在教她防身术的流浪汉爷爷身后，已经学会手上脚上都绑着防身的匕首，睁大眼睛，警觉地反问那人——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拉芙蒂亚再次深深吸气。

吸，呼。

感受洁净的、潮湿的、温润的气流吸入胸腔，涤荡、洗净所有的阴霾，再缓慢流淌而出。

她喜欢这个露台，喜欢清晨的空气和阳光。

也喜欢崭新的床，温暖的被褥，壁炉的火光，新鲜可口的饭菜……

还有格伦戴尔夫妇看向她时，那不掺杂任何恶意的，温柔的，哀伤的，慈爱的眼神。

这边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她尚且无法度量。

如今，她的道路还没有向前延伸，只好先把这份珍重藏在心里。

或许就是因为，曾经无论多努力，都没办法获得这些。

如今真能自由地行走在蓝天之下，才会格外珍惜吧。

就像她珍惜自己崭新的人生。

格伦戴尔家是远近闻名的魔法世家，财大气粗，专门培养最厉害的首席魔法师。

虽然不知道格伦戴尔公爵究竟凭借什么，敢对着毫无基础的拉芙蒂亚一口咬定“你就是真正的格伦戴尔家的千金”……

但，既来之，则安之。

前方再怎样长路漫漫，刀山火海，总不会比过去种种更难熬。

魔法……

只要有用，只要有机会。

只要不是出卖灵魂给恶魔的黑魔法。

无论要付出什么，她都愿意去学。

忽然，她听到克莱尔喃喃自语道：“先聚集……然后散开……”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吹来。

拉芙蒂亚眼前忽然一亮。

一簇簇浅蓝色的荧光，不知何时出现，和羽毛一般，柔软，轻盈，随风起落。

少女纤细白皙的指尖在水晶球上轻轻滑动，它们便忽然有了方向。

先是打着旋儿靠拢在一起，又呼的一下散开，变成漫天逸散的星光……

远处，太阳刚好升起，驱散最后一缕薄薄的夜色。

日光和水蓝色的光晕交相辉映，把克莱尔的背影照得如同童话一般。

拉芙蒂亚有些看呆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居然也能看到这些。

但，如果这就是「魔法」，这就是克莱尔日常印在眼中的景色……

她想，心中这份炽热的悸动，或许可以定义为……

「憧憬」。

克莱尔似乎也很为自己的成果满意。她叉着腰，骄傲地抬起下巴，像只耀武扬威的小猫咪。

“哼哼，拉芙蒂亚姐姐，感受到什么了吗？”

拉芙蒂亚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先藏拙，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这又是一个她出于自保，默默养成的习惯。

“……要是连这种程度都感知不到，可要直接被格伦戴尔家打包丢出去了！”

克莱尔挺着稚嫩的胸脯，嘴角带着一丝瞧不起人的笑意。

可这小小的，不太熟练的激将法，并没有让拉芙蒂亚感到愤怒、烦躁，亦或被冒犯。

不如说，正好相反。

这感觉究竟是……？

拉芙蒂亚恍然抬起一只手，将掌心贴在自己左侧的胸口。

心跳正热烈地鼓动着，咚咚，咚咚，咚咚……

是了。

她正感到久违的……心潮澎湃。

克莱尔忽然愣了一下。

因为她看到拉芙蒂亚头顶上的好感度刷刷跳动着，滚动着，增加，增加，增加……

……直接加了20点！

固定在-20停了下来。

系统：『……（若有所思）』

克莱尔颇有几分惊慌地在内心辩解道：“我，我可没特别做什么啊！我只是在普通做任务诶？”

“我是良民！不对，我有在好好扮演恶女！不能惩罚我啊！”

系统加载了一会儿。

『检测到任务进度顺利推进中。女主角对学魔法很有热情。』

『这次做得不错，宿主。没有检测到不配合行为，不予处罚。』

克莱尔松了口气。

“唉，那就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也能加好感度。

她困惑地小声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很讨人厌的恶女了……”

『没错，再接再厉。现在可以把水晶球从楼上扔下去了。』

“？”

『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刚刚才说的她对学魔法很有热情！现在我应该让开给她试试了哇！”

『因为你是恶女，所以你不给她试。你们贵族世代相传的魔法载具可是很贵的，不能随便给外人触碰！』

“如果真的很贵那肯定不能扔下去吧！”

『其实不贵，但是不贵也不给她用，这才是我们恶女的修养！』

“高空抛物砸死人怎么办……肯定不行吧！”

克莱尔犹豫时，拉芙蒂亚已经上前两步，准备伸出手触碰水晶球了。

『宿主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

克莱尔两眼一闭，突然左脚绊右脚，踩着自己拖地的裙摆，以一个慢动作的姿态向前扑去。

“哎——呀——”

“我摔倒了——”

她努力伸长手臂，失去平衡时，用自己的指尖把水晶球往外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