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与基因工程秘书处的黎青柠对峙，二人干瞪眼。

最终黎青柠还是输给了她，勉强把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批准了，拿去吧。”黎青柠的语气中透着不情愿。

艾琳随手抽走文件，冷哼一声，表现得似乎很得意。然而走了几步，黎青柠语带讥讽地说道：“拽什么拽，你不也被甩了？”

脚步微微停顿，艾琳坚持着自己的高傲，背脊依然挺直。直到走过拐角，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失落。

她依靠在玻璃壁旁，坐在水底隧道旁边，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的人工海水。

曾经喜欢过实验体又怎么了？真的很丢人吗？为什么黎青柠老是用这个来嘲笑她？

艾琳眼中微微泛酸，低下头用手背抚了抚，转身时意外发现一个藏在海藻后面偷看她的奇怪生物。

它的皮肤是红褐色的，肿块和血管突起，十分怪异，宛如变形的大脑。

艾琳不禁抽动了一下嘴角，脱口而出：“这是什么鬼？吓死我了！”

藏在海藻后的实验体一瞬间僵住，缩回去，努力用摇曳的水草遮住自己那丑陋的身形。

片刻后，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艾琳被那目光盯着，感到一阵不适，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那生物转身，背对着她，臃肿的手臂笨拙地捂住自己的脸，看上去似乎很自卑。

此刻，艾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愧疚。

她知道，这些生物曾经都是人类，如今还保留着思维。她这样是不是会伤害到他们的感情？

那怪物并没有离开，海藻根本遮挡不住它庞大的身躯。

艾琳抬手敲了敲玻璃，喊道：“小丑八怪！”

海藻后面的影子微微一颤。

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实验体缓缓放下手臂，从水藻后移动出一小步，半闭着眼睛，不敢直视她。

看着它笨拙的模样，艾琳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个可爱的丑八怪。”

“……。”

·

艾琳和李问约好从南门出发去逛商场，闲得无聊地等着他的到来。终于，李问赶到了，艾琳立刻扑上去拽着不情不愿的他，直奔停车场。

路上，她边走边闲聊：“刚才遇到个丑东西，居然一直跟着我。”

李问瞟了一眼混浊的水底世界，说道：“D区的大多数实验体都是由活人改造而来的。”

“真是可恶，那些人太残忍了。”艾琳骂道，但没显得多少真诚。

被动保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又免不了麻烦。

人类当然属于动物保护的范围。

人类当然需要保护。

“没错。”李问上了车，设置了自动驾驶模式，“大多数都是犯人，还有一部分情况不太清楚，有的罪犯被故意送来这里。”

D区的水底隧道至少有500米，那个实验体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偷偷打量。

李问随后开玩笑道：“可能它对你产生了爱慕之情。”

艾琳用手指卷了卷头发，得意地哼了一声：“对嘛，因为我这么美。”

驶出实验基地时，竟然又下起了雨。

“又淋雨了，真是好久没见到太阳了。”艾琳叹道。

雨水打得车窗朦胧不清，李问感慨道：“雨下得可真大。”

“冰箱的食物都快吃完了，得去采购，我还想买条裙子，明晚一定要见到一个优质男。”艾琳一边说，一边在购物清单上记下各种东西。

数百公里外的霍特丹病毒研究中心，山本令正紧盯着屏幕，等待一个结果。

屏幕上显示着一艘起重量高达20000吨的超级起重船，能够打捞上万吨级别的沉船。然而经过长时间的搜索，他们却未能找到沉船的痕迹，水底搜索队报告称打捞上来的却是严重腐烂的尸骸。

一个小时后，他们收到报告，表示总共打捞上了整整四十具骸骨，却未发现那艘轮船的踪迹。

山本令突然问：“上次失联的雇佣兵编队，有多少人？”

助理回答：“四十具。”

山本令沉默片刻，手撑在桌子上，整个控制室内鸦雀无声。

凌晨一时，检验中心送来了报告，结果让人目瞪口呆。无论是遗骸还是被海水侵蚀的防护服、武器，都显示它们至少在海底沉浸了上百年。

而那些武器的编号清晰地表明，正是霍特丹不久前派往那艘迷航船的雇佣兵的所有。

经骨骼线粒体DNA检测，被确定的骸骨与上周派出的雇佣兵的DNA完全一致。

没有人知道她们生前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清楚她们为何漂回了一百年前。

经历上百年海水侵蚀的液体，已将她们留下的证据彻底摧毁，时间抹去了一切可能性，给它打上了未知的标签，嘲弄着人类的无知与自大。

山本令呆坐在椅子上，久而无言。

他的双手早已被冷汗浸湿，脊背上升起一股无法驱散的寒意。

距离霍特丹约两百公里外的滨海城镇，绵延无尽的海岸线上隐现着星星点点漆黑的人影，宛如夜晚涨潮时为寻求空气而爬上岸的螃蟹。

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在黑暗中接连而至。

她们的脚下拖拽着水迹，身上的粘稠黑液随着上岸缓缓蒸发，渐渐变得像一个个普通人。

一步一步朝着灯火辉煌的城市走去。

·

第二天到办公室时，李问给8号带来了一只昨晚与艾琳逛宠物店时精心挑选的漂亮雌性船蛸。

在8号满脸困惑的表情中，他将船蛸放进她的水箱里，并对她露出神秘的微笑，随即打开投影，选中了船蛸的专题，播放起了动物世界。

为了营造观影效果，李问还贴心地关上了灯。

“来，够黑吗？我看不到你，你多和它接触，多交流交流。”李问说道。

8号疑惑回应：“……？”

纪录片开始播放，旁白用低沉浑厚的男中音娓娓道来，“船蛸的交配方式与常见的哺乳动物大相径庭，繁殖器官并不独立存在，而是隐藏在它的八个腕足之中，其中一个腕足前端有一个细长的……”

伴随着画面上两只船蛸开始交配的情景，李问的表情显得严肃又认真，时不时点头，仿佛在进行一场学术研究。

作为称职的饲养员，他必须正确引导实验体。

孩子还小，不懂事。

李问以身作则，目不转睛地关注着画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时而惊叹时而咂舌，感受着自然的神奇。

他专注地看着动物世界，少女也专注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如同湿润而黏腻的蛇信，轻轻缠绕着他微光照亮的侧脸轮廓。

美丽的半船蛸少女注视着他纤细的脖颈，松散地挽在耳后的发丝，卷曲而密集的睫毛，眼中满是灼热而虔诚的神情。

如果此时李问回头，定会看到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里，满是令人生怯的爱意。

可惜，他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观看动物世界之中，领略着海洋生物的奇妙。

李问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想到任何不合适的事情，直到画面转向两只船蛸紧密交叠的时刻，他的专注力渐渐分散，不禁陷入了烦乱的思绪中。

等等？！

这应该算是给8号看小黄篇吧？！

她会不会看得产生什么不可描述的反应？

李问脑海中充斥着无尽的杂念，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8号。

当他转头时，终于发现那位少女并没有关注动物世界，专注地黑夜中的一尊雕像，注视着他，目不转睛。

她的眼神仿佛流露出深情的缠绵，如同细密的蛛丝，将他一丝丝地包裹住。暗影中的半透明触角轻轻攀上他，犹如裙摆，用吸盘轻触，亲昵地拂动着。

李问一时语塞，随即怒斥：“我脸上有船艄？赶紧看片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