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抚安之后,风光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同,实际上,从抚安的方向往大安推进,气候会逐渐的变得有些干旱,当然,这是相对而言的。

事实上大安并不缺水,它也是依灵渠而建。尽管占据的方位和大康不同。但总得来讲,环境和大康差不太多。

张沫个人认为两者是在同一个段维度区域内的国度。不过具体情况不是太好说。从宏观的角度来看两国,两国的地盘有点像是一个太极图,阴阳鱼相互包裹这样的一个情况,然后一条灵渠同时贯穿大安和大康。

具体来讲,大康占据一点优势。

因为大康在灵渠上游,理论上来讲,大康如果狠辣一些,直接截断灵渠,那大安直接就寄了——当然这种事情不说能不能做到,估计开始动工第一天,大安那边直接就举国来攻打了,对应的,在灵渠里面下毒也是一个意思。

当然,上游有上游的优势,下游也有下游的优势,大安因为是下游,灵渠的水势没有那么汹涌,灵渠两边的田地比大康肥沃不少,是大安发展的重点,同时大安更靠海,所以他们还能搞点海上的东西……大康也有靠海的领地,但海岸线比大安短很多,很难说像是大安那样发展。

在过去的日子里,大安因为新政改革,几十年的时间,国力大大强悍,新的大安皇帝登基之后,就开始对大康动手。

如果不是张沫和女帝横空出世,现在大康肯定是被大安灭了,哪怕是在其他两国的意志下没有真正灭亡,但也绝对被打得很惨。

当年河西之战,虽然大安没打赢,但是大康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所以那一战并没有打消大安人的战斗自信,他们只是忌惮女帝和左丞。

而如今,不过是一个长公主——竟然真的把他们五万大军给灭了!

虽然对方用了很不人道的火功,可潘俊也是成名将领,怎会不防?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毕竟潘俊直接殉国了,难不成还要追究潘俊的责任不成?

“所以,公子,如今的大安朝堂肯定已经吵翻了!即便是那大安皇帝再怎么舍不得长公主,他都必须要把长公主定义为叛国者,必定要杀长公主。所以接下来,是长公主真正挑战,短时间内占据的城市,到底能不能真正抵挡大安兵团的进攻。”

走在路上,张沫给楚铭分析现在的局势:“大安河西之战虽然战败,却也算是兵强马壮。若是再启战端,长公主未必守得住。可她若是守不住,女帝就不会出手,若她守得住,她就会得到女帝真正的支持。”

“可是这样对女帝来讲不是纯粹的亏本买卖吗?”

张沫叹了一口气,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楚铭:“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公子,现在已经到了这里,想来也是可以告诉公子你了。”

已经是时候了。

楚铭喜欢自己——不知道在知晓这样的事情之后,他还会不会喜欢自己?

“什么?”

楚铭本能的感到不妙。

“女帝应该是在执行当初兄长留下来的大方向战略。”

张左丞留下来的大方向战略:“那个战略是什么?”

“利用长公主的势力去牵扯天下强国大安,只要长公主能够守下来,女帝就会源源不断的给人给物资,让大安必须要先讨伐长公主,才能对大康用兵。而大康则是……女帝和兄长亲征大幸。”

“征大幸!”

楚铭惊呼:“可!沫儿!大幸和大康常年无战事,又何起战端?”

张沫沉默片刻,才终于对楚铭说:“大安和大康,如今生机勃勃,潜力无限。然,大幸立国数百年,世家林立,相互争权——公子为大幸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大幸如今的状况。昔日兄长判断,哪怕是不去碰它,此国不出五十年也必定自灭。既如此,可兴兵讨之,必定一碰就碎,轻而易举,就可以夺取大幸天下。总好过它自灭又重组,重新成为一个年轻的政权。也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楚铭当然知道。

他比谁都清楚如今大幸面临的困局,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作为大幸皇帝都不敢保证改革和变法能够成功,要把他假死送走,为楚氏留一线香火。

楚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可——张左丞真的如此神机妙算吗?明明大幸征讨蛮夷的战争都还总是在胜利,世人都还在歌颂大幸皇帝的武功……他竟然早早和女帝定下了这样的策略吗?

大康要动手!

在自己父皇对世家进行改革,双方正拼得你死我活的现在!大康一旦动手,就会像是张沫所说得那样,一碰就碎,然后尽数覆灭!

如果是那样的话,父亲说不定就真的会死——那些世家不会介意把父亲的头颅献给女帝,以此来表达对女帝的忠诚!

不行,他必须得赶回去,告知父王,让父王提前做好准备……

当念头想到这里的时候,楚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张沫:“沫儿,你……”

“公子,赶不及的。”张沫平静的说,“公子此刻掉头,回到河德,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然后再联络在河德的人把消息传到大幸……那个时候,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女帝的大军已动。届时,天下都知大康意图。消息也就没有了意义。要想在那之前传递情报……除非公子你在大康也能够用八百里加急的驿站。”

那怎么可能!

他楚铭凭什么用大康的加急?更何况,还是要告知大幸这样的事情。

所以,张沫在这个时候才告诉自己。

“你知道我是大幸人的。”

“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要在这个时候才告诉你这个事情。”张沫的表情很平静,她隐约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些不愉快,但对于她而言,保持平静是基本的素养,“大幸的毁灭是注定的,即便是公子你事先知道了又如何?姑且不论你如何取信大幸皇室,就算是大幸皇室知道了又如何?积重难返。公子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条。留在这里,你有光明的未来。”

她说着极为平淡的,对于楚铭而言却又极为残酷的,却又只能够被称之为“事实”的话语。

“可是我……”

楚铭的表情显露出痛苦,他用极为哀伤的眼神看着张沫:“可是我的亲人都在大幸!他们都可能会因此而……”

“是的,他们都可能会死。”张沫仍然平静的对楚铭如此说,“会对他们动手的不是女帝,而是世家,女帝如果要征服大幸,她不会想要对楚氏动手,以彰显自己的仁德。但大幸世家们不会允许,若是楚氏不死,女帝可能会为了拉拢楚氏对一些世家动手。而这些世家下手,一定是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沫儿!你要我看着我的家人都死去吗?”

即便是我告诉了你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叫我“沫儿”吗?

“我被公子你从灵渠当中捞起,欠下公子你一条性命。”张沫直勾勾的盯着楚铭,“所以,哪怕是你不愿,我也要救你一命,我不能看着你去死。这是我的回报。即便是公子你想同你的家人共同赴死,我也不允许。”

明明这个车队当中所有人都是楚铭的人,明明楚铭的武功此刻也远高于张沫,但张沫仿佛成为了此间的主人,她说出“我也不允许”时候的态度是如此的平静且笃定,就像是说着“太阳东升西落”这样的真理一样,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所以,就这样一次,公子。我还你的恩情。你和我走。这次之后,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

马车车厢之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大康要打的不是大安而是大幸——这个事情大概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康和大安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安自己应该都没有想过大康会去招惹大幸,毕竟它大安又不是吃素的。

这世界上没有人敢说无视大安的力量,所有人都只是以为女帝打算利用长公主“举大义”对大安动手罢了。

张沫说得都是事实。

张沫的决定也绝对不是错的——楚铭能够从中感受到张沫的善意,她的确是为了自己好,才这么做的,为此不惜被自己怨恨。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应该要怎么办呢?

他没办法怨恨张沫,可是内心中的痛苦就如此蔓延……他要是能够怨恨张沫该多好?那样的话,他一定会舒畅很多,他一定能够将一切的不满都安在张沫的头上,他一定可以痛骂张沫忘恩负义,痛骂张沫是个贱人……

可是他怎么能够这样做呢?

大幸积重难返,他从最开始,不就是已经做好了舍弃所有人的准备,才来到大康的吗?至少延续楚氏的香火,他父皇给他的任务,就是好好的活下去。

他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他感觉那里一阵阵的绞痛。

“沫儿……抱抱我……”

张沫那平静的眸子中泛起一丝丝波澜,她于是抱住了楚铭。

轻轻拍打着楚铭的后背。

“公子你,不怨恨我吗?”

她听不见回答,只有男人那不想被少女听见的小声抽泣。

这可是第二次了。

公子是个爱哭鬼啊……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