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笙的要求下，魏雪雱躺在床上休息，身上压着厚厚的两层棉被，用以保温，尽管这对于雪灵带来的影响而言微不足道，但是顾笙觉得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按照顾笙的性子，最重视的就是这种细枝末节。
顾笙自己则是搬来了众多古籍卷轴，借着灯火伏案翻阅查找，寻找着能祛除或者减轻雪灵影响的法子，将其一一罗列抄写在手边宣纸上。
顾笙没有回头，轻声说道：“师尊，早些睡，我会尽量让声音小一点的。”
“嗯。”
魏雪雱嘴上答应，眼睛却丝毫没有闭合的趋向。
轻微的纸张翻动声，细小的书写声，以及顾笙衣物和木桌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夜晚中格外明显。
魏雪雱默不作声看着那在烛光照射下更显单薄的背影，浅色眸子微微晃动。
听苏绮梦说，顾笙在天魔宗时要批阅很多很多的卷宗和公文，以至于经常熬夜，甚至因此染上了茶瘾，每天都喝很多茶水才能缓解困乏。
在魏雪雱印象里，无论是带有苦涩的各种草药汤方，亦或是魏雪雱以前严厉要求顾笙每天都要做的刻苦训练，他都不喜欢。
他不是个爱吃苦的人，并且对此向来直言不讳，甚至说出：“现在享福以后吃苦，现在吃苦，以后就能吃更多的苦”这种不符传统观念的话来。
这样不爱吃苦的顾笙，做上天魔宗圣子之后，不仅没有像他以前那样逍遥自在，反而被许许多多的事情淹没，甚至为了提神不惜去喝以前很不喜欢的茶水。
同样是这个提倡适度休息远比刻苦修行更重要的顾笙，在知道她要化做雪灵证道之后，在这里马不停蹄地翻阅书籍，心急如焚。
念及此处，魏雪雱心头不禁涌上几分愧疚。
明明该是自己补偿顾笙，现在却是让他来照顾自己，处处替自己着想。
不，这样说不准确。
顾笙从很久之前就在照顾她。
顾笙房内，有一只厚厚的小账本，魏雪雱曾经好奇翻阅过。
那是顾笙在离开之前做的最后一笔账单，里面记录的是剑峰中练习用长剑、丹药、符箓等耗材的数量统计以及规划。
这只账本曾被剑峰弟子多次借用，按照上面划定的范围按时补充耗材，剑峰再也没有出现过资源迟发少发的情况。
类似的情况出现过太多，很多事情，原本都应该由魏雪雱这个峰主去做，最后却都被顾笙一手包揽处理。
魏雪雱就像顾笙所期盼的那样，在这山上愈发闲散，以至于有空在练剑闲暇之余，拾起许久都不修习的唤灵诀，成功唤出雪灵。
“顾笙。”
顾笙手中笔墨稍顿：“怎么了，师尊？”
魏雪雱轻声问道：“我想知道你对天魔宗的看法，和我说说看。”
“啊......怎么说呢，比较难以评价，天魔宗毕竟是一个很大的宗门，什么事情都会有，如果要仔细说会比较耗时间，能讲到很晚。”
“没事，我听着，听困我就睡了。”
顾笙用笔杆戳着下巴回忆道：“首先，天魔宗是一个很强大的宗门，我常见到的大乘长老只有七八位，据说很多都已经闭关几十上百年了，还有大乘圆满的洛月天......这阵容的豪华程度，比中土神州的大秦帝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次，天魔宗的弟子数量众多，因此灵石丹药等物资的流动十分庞大......我不想算账，在那边已经算够了，总之是天灵宗的很多倍。”
“天魔宗的底蕴很深厚，许多长老的单传功法拿出来，完全能比拟一个宗门的传承功法，譬如唤灵诀，血海魔功等等......”
“天魔宗以前的气氛很差，长老之间也有很多恩怨，但是我都努力去调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变得通透多了。”
魏雪雱轻声道：“这不像是一个宗门，更像是一个联盟，看起来你是这个联盟的主心骨，为此付出了许多精力。”
顾笙无奈一笑，他也很想摆烂好吧？
但凡洛月天能让他省点心，或者他没有和轩辕灵风之间的命运之争......
他恨不得窝在被子里看一整天话本，让婢女伺候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
魏雪雱沉吟许久，问道：“那在天魔宗里，你会很安全吗？”
顾笙模糊回答道：“待在天魔宗很安全，但要是一直待着可就不那么安全了。”
不说系统会逼着他做任务，如果一直无所事事，顾笙迟早被凤傲天带人咔嚓掉。
魏雪雱还想说什么，却被顾笙平静打断：“师尊，如果我和你身份互换，你会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坐视不管，甚至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么？”
魏雪雱柔声道：“我欠你的太多了，不能再让你因为我受苦，不然半年之内，我真的没办法还清......”
顾笙淡淡说道：“来日方长。”
此后两人便不再对话。
顾笙手中的宣纸逐渐被写满，伴随着长时间翻阅书写的疲乏，困意也渐渐涌上来。
夜半三更，魏雪雱睁眼看去，却见顾笙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趴伏在桌上，身体随着轻微的呼吸声起伏。
魏雪雱掀开厚重被子，伸手掐灭烛火，动作轻柔抱起顾笙，将他放在床上，然后躺在他身边，盖上被子，静静看着他舒缓眉头渐渐紧锁，鬓角有些出汗。
四月天盖两床棉被，加起来都有十来斤重了，自然是没的说的闷热。
魏雪雱伸手将顾笙拥入怀中，她还穿着之前那身暴露衣物，大片肌肤赤裸，带去柔软沁凉的触感。
渐渐地，顾笙表情放松下来，像是渴求这股凉意一般，紧紧贴着魏雪雱，鼻息炽热吹拂在她细腻雪白的天鹅颈上，竟是带起一丝丝红润。
魏雪雱只觉得心跳得从未如此之快，怀中的温暖也渐渐透过肌肤渗入身体，开始驱赶寒意。
她纤手颤抖着伸入顾笙衣下，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其中深沉有力的跳动，似乎正在渐渐和自己的心跳同步。
魏雪雱低声喃喃道：“你要是在装睡，该有多好。”
可惜这次他真的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