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进的过程,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任何时代,哪怕是在张沫原本的时代,让你坐几个小时飞机和火车,一样痛苦不堪。

  所谓舟车劳顿就是如此。

  而在这个时代,赶路的单位通常是“周”。动不动就是几周或者几旬。交通的不便利带来的结果是信息交流的缓慢。

  等待于是成为一件很日常的事情。

  张沫在这个世界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等待,不同于原来世界的快节奏,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上,如何消磨自己的时间,如何不去内耗自己是一件学问,这或许也是古代多雅士的理由。

  毕竟,没什么事情干,又想要整得高雅,那么自然就……

  譬如说张沫,此刻她就在弹琴。在行进的马车上想要练字之类的不容易,但是弹琴却是可以,不过,状态肯定没有在平地上弹琴那么稳。而且路途喧嚣,说实话和琴音不太配。

  她的技术也不是特别好,只能算是拿得出手的程度,算不得什么音乐大家,这玩意儿又不像是写诗一样直接抄……当然抄曲子不是不行,不过比较关键的问题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曲子的风格。如果时代不能接受对应的风格,那么你就算是抄过来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在原来的世界她也不学音乐。

  “沫儿,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楚铭露出赞美的笑容。

  这个家伙,说了不许叫自己沫儿,他这些天反倒是越叫越顺口了,不过张沫也没有办法,毕竟,她又不可能真的因为一个称呼就对楚铭生气。

  现在楚铭对自己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了——张沫不是一个会嫉妒贤能的人,就像是她意识到女帝成长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欣慰”。在欣慰之余,才有了别的感受。

  对于楚铭,同样是如此。

  这位公子如今更加了解自己,脸皮也比最开始自己见他的时候厚了不少,这是一个不错的进步。所以张沫自然不可能因此而去驳斥楚铭,更何况,楚铭又没有冒犯自己。

  他是为了表达亲近才这么叫自己的。

  尽管张沫知道这大概是楚铭攻略自己的手段,但那也无所谓,毕竟她又不会喜欢上楚铭,如今天下正要乱起来,人杰当于此世一展宏图,而非沉迷于男女之事,此非自己之志。

  不过,女帝会主动发起战争还是帮了张沫一个忙,毕竟如果女帝沉迷于发育的话,张沫自己想要挑起战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公子,你一个丫鬟都不带,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我还以为公子没有照顾自己起居的能力呢!”

 “我堂堂七尺男儿,岂有不能照顾自己的道理?不过,沫儿,下一步怎么办?”楚铭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情,就是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去做,自己不擅长思考,就不要想那么多——很多时候,最为致命的就是你不相信智者的判断,偏偏要自作聪明还不说出来,那样的人往往要遭殃。

  关于如何去做的事情,只需要问张沫,听从张沫的安排就可以了,她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很好。

  张沫把琴放到一边:“等我们到了抚安,公子可以派遣一个亲信去找一个人。虽然兄长已经过世,但是兄长曾经留下的政治力量或许还有动用的可能。抚安这边兄长耗费了大力气来建设,有兄长曾经信赖的将领。若是对方还念兄长曾经的情谊,或许能够帮我们办事儿。所以,得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如果能够成功,那么后续的运输就又可以顺利不少。安全还能够有一定的保证。”

  这些日子,他们路过了十几个城,光是给当地的官员送礼就送了几万两银子出去,只是为了拜个山头。

  说实话,在遇到张沫之前这笔钱是怎么样也拿不出来的。但不过是区区一个粮食生意,几个月张沫就赚了如此之多,让看到账本的楚铭都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做生意能够擅长到这种程度。

  而且,波澜不惊的。

  就——明明张沫这个人才出现在河德几个月的时间,大家却都好像已经熟悉了她的存在,仿佛她本来就是河德的生意人。此刻在,将来也会在,仿佛恒定不变的灵渠。

  这是一种非常恐怖的能力。

  也是在离开河德之后,楚铭才意识到这一点,那些拜山头的钱,用张沫的话说是,不要指望谁会帮助,这些钱只是为了避免当地的官员找麻烦的。

  说实话,楚铭是有些震惊的。

  大康应该算是诸国当中政治极为清明的了,其他几个国家问题绝对比大康大,尤其是大幸——纵然如此,曾经作为大幸皇子的楚铭也未曾想到有这么黑,他现在不敢想大幸的中层有多黑。

  “张左丞的人脉……女帝不会……”

   楚铭比较顾及女帝:“若是女帝那边生了疑心,岂不是有……害了别人的嫌疑吗?”

  “安心,若是文官,女帝肯定会处理,我也不会让你去联系文官,不过,武将就不一样了,你要知道如今大康的困局。”张沫很坦然的说,“大康是没有什么名将的。比如说,你能够数出来一两个名字吗?”

   楚铭想了想,还真不太想得出来。

   张沫看他思索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大安老一辈的将领里面,有一个叫血狮将军的,楚公子听说过吧?”

  “你是说……屠城的那个?”

  “虽然那人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算是赋闲在家,但是我可以明确的给你讲,一旦大安这边第一战失败了,大安皇帝绝对要重新启用血狮将军。那人也只是败给了我兄长。而兄长可不是用兵法打败他的。”

   张沫接着说:“再说公子你大幸,你大幸的名将如云,往前说不论,就说年轻一辈,如公子这般年纪的,也有大幸三皇子。听说骁勇善战,在和蛮夷的战争中未尝一败,曰讨蛮将军。说是曾经对大幸皇帝说‘便有臣在,不叫边境不安。’再说说大福,有只打势均力敌甚至远胜于他人战争的恒定如山的恒山将军——你觉得大康出名的将士是谁?”

  “……只有沫儿你的兄长,还有,女帝陛下。”

  楚铭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对,当年河西之战赢下来的是御驾亲征的女帝和我的兄长,可以说,是这两人带领了大康的胜利,其他人只需要当听话的木偶,让那两人在后面提线就行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女帝又不会轻易的御驾亲征。她不会去动当年兄长在边境留下来的布防,因为她不确定,她需要一点点验证。通过战争,来真正的验证自己武将的成色,又或者,你可以认为,女帝是在培养武将。为此,她可以承担一定的损失。只要战功卓越,那就都可以提拔。和我们的话,最多算是官商勾结。”

  她果然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到时候只需要去接触抚安的将领,得到对方的帮助——看张沫这个样子,她好像有很大的把握让对方帮助自己等人。

  张左丞曾经的政治力量啊……

  真是可怕的人,他的死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仍然对大康有如此庞大的影响。

  不过,这也正是自己奋斗的目标。

   他成为不了张左丞,脑子就不够用,楚铭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仍然想要从张左丞身上学习点什么。

  “沫儿,我之前看到你好像也在练功,你练得是什么?”

   张沫对此倒是并不遮掩:“兄长曾经搜罗了一些武功秘籍,我想到之前坠入灵渠的事情,也就把打算练一练,让自己实力强一点,不求如女帝那般能够上战场厮杀,却也能够安身护命。倒是不值一提。”

  “我这里倒是有个厉害的武功,你想要学一学吗?”

  张沫眨了眨眼睛:“听说大幸本就是世家立国,不同的世家有自己独门的武功,公子是要说自己氏族里面厉害的武功吗?这种不能外泄的吧?”

  “我都已经到了大康,何必按照大幸的规矩来?”楚铭心里想得却是如果自己娶了张沫不就不成问题了?

  张沫思考了一下:“公子你该不会修炼的是大幸皇室的至尊功吧?那个是每个楚氏族人都可以学的吗?我还以为只有嫡传可以学。”

  “……我说得不是这个。那的确是只有嫡传才能学的武功,我学得不是那个,是我意外得到的一部武功。叫‘阵起撼天枪’。一部和枪法相关的武学。可以搭配军阵使用。”

  这倒是张沫不太清楚了:“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不过公子,我一个女子,姑且不论别的,我的身高就不太适合使枪,再怎么要像是公子这样人高马大的才好用枪。我还是练练拳脚。”

  她说得不无道理。

  这样岂不是自己不能用练武功的借口来和张沫亲近?

  “如此,如此我也懂一些拳脚——可以教教你,总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他有些不甘心的说。

  于是他又从张沫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

  仿佛看透了人心的笑容。

  楚铭顿时就有些心虚了。

  张沫这样子笑了一会儿,才终于意味深长的说:“好啊~之后,就拜托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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