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最清楚的一点，只剩下报名成功后应允发放的报酬，以及实验后的那份工作。
“诺易惨案”之后一年里，原先的四人状态就此消失，阿米尔身上，因植入体导致的疾病也愈发严重。
这样看来，当时可真能配得上“走投无路”四字名号。
至于第一次拥有现在这具身体时的感受，不知为什么，她也难以再度回忆。
是不甘，是无奈，亦或是源自本能的抵触。
而它们中的大多数，在阿米尔身上的疾病得到医治，珂蕾拥有了她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并足以独立生活后，便不再存留于洛茵脑海当中。
若不是为了那两位伙伴，洛茵绝对不可能自愿参与那种如今看来十分荒唐的实验。
她自始至终不知道，当年，委员会要向艾斯珀瓦诺易区招募受试者的目的。
最可怕的体验已于一年多前终止——洛茵被告知，再也无法恢复原貌。
早该有所预料的。
但在那时，她还尚抱有一丝侥幸，休养期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仍从各个方向打听过有关“基因计划”的内容，它们的结果却都只有一个。
自己从今往后，只能以这副模样生活下去。
而所有的所有，在某个清晨，在实验方电话的一次次“已注销”提示音后，被迫划上了句号。
“洛茵，有在听吗？”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并非诺易区那肮脏巷道，也非一年前那白晃晃的房间，洛茵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不少。
“抱歉，维桑，我在，在想以前的事。”
维斯特用他粗糙的手，从兜内取出一枚芯片，洛茵认识，这种特殊传输工具，通常只有在十分重要的任务里才会出现。
线上情报传输虽说便捷，但安全性还未抵达百分百，而芯片，转入文件后便可销毁。
里面大致上可能包含有关任务地点示意图，警备防守情况，薄弱区，以及设备控制中枢的模糊范围。
这次任务，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总不能比狄卡和NW那茬还要麻烦。
想到这里，洛茵心中开始打起退堂鼓。
光是那事，已经够她受的了。
“插进去看看吧，就当做个测试，它和智能眼镜的适配度如何。”
以往，她不曾拥有这副完全可以平替手机的小型设备。
没有多说，将芯片载入后，一张布局简单，警备数量为零的住宅平面图，直接出现于镜片中央。
警备方面，没有炮塔、地雷和巡视机器人，就连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人力方面，同样没有显示任何数据。
如此简洁的图片，以至于洛茵一度怀疑，是这副眼镜出了问题。
“这，这就没了？有没有搞错啊维桑，这么大一间房子里，一个守卫都没有？”
“粗心，”半晌，老头才道出余下那句话，“公寓已经废弃，雇主只是想让你替他取走里面的一本书，就这么简单，还有问题的话，可以提。”
心中考虑过提及报酬，可随即飘如脑海的，是维斯特医生刚才的话。
“您刚才说，这栋公寓，和‘基因计划’有关系？”
口干舌燥，洛茵从书架旁随手掏出一只一次性纸杯，大步走到房内仅剩的一台饮水机前，不忘朝向“老板”，眼里闪烁着对这个问题的期盼。
她在这一年里，的确提起过几次和“基因计划”有关的事。
下文便是，没有下文。
“有，但不多。”
把盛过的凉水一饮而尽，喉部得到滋润的同时，洛茵听到了可能算得上答案的回应。
“当初把你介绍过来的人，以前就住在那里，一年前，诺易周边出了场意外，他们就搬走了。”
有，但不多，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有事先问酬金，这不像你。”老头从刚才就开始闭目养神，只是淡淡补充了句。
“既然是那么简单的活儿，酬金应该不会太多咯，让我猜猜，连定金加起来……2000匹司？”
“尾款一千匹司，定金五百。”
…
Δ
一切仿佛都在慢慢好转。
前一个任务接近中后段，新的任务简简单单。
凭借「灰渍」的加速，洛茵得以用更快的速度回到公寓。
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她无暇顾及。
关上自动门，脱鞋，褪去那两条陪伴自己将近一天的白色类丝织长筒袜，疲惫之中，洛茵竟体会到几丝惬意。
挺身一跃，将身子再进床铺中，阵阵松软感扑面而来，使得她近乎轻哼出了声儿，用以同忙碌的一天道别。
独自处在房间内，自然不必受这副裙装所拘束，也不必刻意伪装成艾斯珀瓦大学的普通学生模样。
有一说一，克拉缇提供的「芮」5型外附式义体，也就是如今穿在身上的这套学生制服，发挥起来，丝毫不差于「贰式」。
特别是那双……
总之，可以很好地适配如今这具和曾经相比有些矮小、略显单薄的身体。
察觉到腿部里侧被某种硬物抵住，洛茵顺手将其取出，那不是别的，正是维斯特医生赠与的“剑”。
按下开关后可以弹出剑刃，这是她自己琢磨出的。
而临走前，维斯特补充了其他几个隐性功能。
例如，将开关用力滑下，圆柱体下端会弹出可拆卸短刃，整把武器，会迅速转化为刀型。
例如，移开握把中上方的滑片，将拇指摁死，这根棒状物可以充当一条临时电棍。
有点像她过去遗失的那把黯钢短刀，但比它多了电奇怪的用处。
这武器，同样由“黯钢”所打造。
出处，洛茵没问，老头也没有主动说出。
嘛，不重要就是了。
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对，完成任务，拿到钱，这很重要。
找时间去看望阿米尔，这也很重要。
用那笔钱找到秋的下落，这更重要。
如此看来，眼下里结束仍远着。
好不容易从床间爬起，洛茵心内的舒适感，因刚才的几点思考磨去大半。
沙发旁，地上那两只摆了不知多久的纸箱映入眼帘，使得余下大半也没剩多少。
她知道里面装的，是那天下午，中奖得到的安全套。
廉价，难以切齿，还占空间。
都变成现在这样子……
可能永远也用不上那“奖品”。
既然用不上，改天找个时间丢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