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火光舔舐着烟丝,飘扬起薄薄的烟雾。书房内,林羽鸦吐出一口烟圈,望着这名才刚离去没多少时间就再度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说着有任务要委托的苏锦。

林羽鸦派人将她请到了书房,这名女捕快似是快马加鞭匆忙赶来,此时的她呼吸略显急促,此刻平坦的胸脯正微微起伏,光洁的额头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

真搞不懂荀起这小子,为什么对女人胸前那二两肉这般执着。

望着苏锦那俏丽的面庞,视线微微下移,林羽鸦这样想着,下意识地挺了挺自己胸前那远不止二两的肉。

苏锦稍稍平复自己的呼吸,正欲开口,便被林羽鸦便抢先道:“又来了啊,苏捕头,您来得晚了,我那侄子已经离开了……”

女捕快闻言却并未流露出半分气馁,反而径直道:“无妨,烦请林会首告知其住所,我待会儿会亲自去上门拜访他。”

“苏捕头,”见女捕快这般纠缠不休,林羽鸦的脸也沉了下来,“林某人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我那侄子性子事有些不正经,但从来识大体懂分寸,他从十几岁开始就跟在我身边了,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对女人从来都是克己守礼,他绝没有在捉住那飞贼的时候使什么邪淫手段,更不会在事后将其劫走。说句难听点的,我那侄子眼光奇高,李茹花那点姿色,他还真瞧不上。”

林羽鸦说是看着荀起长大的倒也没有夸张,自荀起初入军营里时,他便被分到了她的麾下,荀起最开始所学战阵技巧,皆是由她亲手教授,她对于荀起而言,可谓亦师亦友,亦姐亦母。

所以就算荀起没有拜托她,她也会想方设法帮他摆脱这个麻烦。

她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即使如此,你坚持认为他就是劫走李茹花的犯人的话,就请便吧,仰仗玉蟾宫背景也好,求助家族也罢,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我全部接下,没什么好商量的。”

林羽鸦眼神锐利如刀,百战老卒的冷冽气势使苏锦不由得呼吸一滞,她咄咄逼人道:“林某还算有些势力,信不信我手书一封,就能让你的家族乖乖领你回去闭门思过?”

苏锦贝齿轻咬,悄然捏紧了拳头,缓缓道:“林会首误会了,晚辈此番前来,并非是要找您侄子麻烦,而是确实有要事,于是特来贵部寻求协助。”

“哦?”林羽鸦黛眉一挑,不动声色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苏锦向道明了来意,以及委托的具体情况。自始至终,林羽鸦一双美眸眯起,并不言语。

女捕头说完了请求来意便闭了嘴,有些紧张地等候林羽鸦的答复。

林羽鸦又呼出一口烟,良久才道:“有意思……”

………………

………………

荀起并不知道女捕头去而复返的事,离开了忠义楼,这会仍在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

遇上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寺庙,他掂着钱袋子,想了想,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朝廷施行仁政,举国各地皆设有居养院,有漏泽园,有慈幼局、安济坊等救济设施,而民间也有同善堂会等救济贫民的大大小小的组织,使老有所终,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 疾者皆有所养,但世事总是难以尽如人意,总会有疏漏之处,总会有需要帮助却得不到帮助的人。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出于自身遭遇,他对这个国家可谓没有半点好感,巴不得当即落个山河破碎、社稷倾颓的下场,届时他准会在一旁看着拍手叫好,来了兴致说不定还会再添上一把火。

就算有成千上万人死在他的面前,只要与自己无关,他也只会面不改色地绕过尸体继续走自己的路,被拦住了也会将拦路的尸体一把轰开。

但他来到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遇见了一些人,一些令他觉得,这个世界也许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曾经说过不少古人名言,有不少人,便将他随口说出的话奉作圭臬,视作终身践行的行为守则。

他想起了他们。

所以,他终究还是替他们行了行善事,从钱袋子里掏出了几块碎银,想了想,最后倒出了大半的银钱,丢进了寺庙的功德箱内,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寺内有僧人,须发皆白,面容慈和,那僧人双手合十,低头向荀起行了一礼。

寺中用度开支不小,偶尔还要施舍粥饭,荀起这一颇有些豪气的发钱对于这座寺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补贴,老和尚微笑道:“附近有不少穷苦人家,居士施舍,足以解其燃眉之急,老衲在此替他们谢过居士。”

荀起只不以为意道:“你该谢的另有其人,我可没有发什么善心。”

老僧人莫名其妙,不解其意,只祭出万金油回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又诚恳道:“这功德善事,是居士慈悲所为,我辈弟子不敢掠美,还望施主留下姓名。”

“叫我雷锋就好……算了还是不玩这梗了,没意思。”荀起终究没有告知姓名,只摆摆手,出了寺庙。

他还没走几步,迎面一支马队护送着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

荀起朝边上靠了几步,让开了路,骑士们也放慢了速度,一匹匹骏马在他身边经过,也有数道警觉冰冷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游侠心情不错,没有理会这些令人不爽的目光,只径直往前走去,随口嘀咕道:“唉,不知又是哪家狗大户做贼心虚了来这敬香交钱求心安……”

他不由得想起钟灵曾经的抱怨——他们自己心里有鬼,做过缺德事,这哪是靠风水法事、求神拜佛能够化解的,于是深以为然。

随口脱出的这番话语并非他信口胡说的无心之语,身为天下顶尖武者,方才经过时,队伍所有骑士乃至马车马夫的反应在他眼中可谓一览无余,这些骑士的警戒目光,说是忠心耿耿护住心切还勉强说得过去,可他们每碰上其他人便下意识紧绷起身体,这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反应,则多少过了头。

只是这又与他有何关系?虽说不介意为那些心怀天下的老朋友偶尔发发善心,但他可没兴趣碰上什么闲事都要管上一管。

虽只是随口一声感叹,但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以至于传到了队伍末尾的几名骑士耳中,其中一人貌似是个急性子,听不得自家主子被人侮辱,闻言表情顿时一变,勒了马匹,伸出鞭子,转身遥指荀起,大喝道:“那边的白毛小子,你刚刚说了什么?”

荀起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语气平淡地重复了方才的话语:“我说,又是哪家做贼心虚的狗大户来这儿花钱买平安。如何,这回听清楚了么?”

他的表情既无说坏话被听见的心虚胆怯,也却也没有目中无人的嚣张狂妄,只是平静从容地重复了刚才的话,经常被扮猪吃虎的主角糊脸的反派配角们都知道,这样平和的态度其实远比狂傲嚣张的态度更让人难以捉摸,也更容易被打脸。

但这些骑士在这方面的经验显然有些不足,对于习惯了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他们来说,只要没有表现出恐惧忌惮或退缩,那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挑衅。

所以那名发问的骑士当即一拨马头,就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一个教训,对于自己其实正处于疯狂作死的深渊边缘一事浑然不觉。

荀起不走不避,只呆呆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朝他而来的骑士,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玩具。

其他骑士察觉到了骚动,也纷纷勒马回头,看着荀起,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知死活的蠢货。

荀起表面上一脸淡定,其实心底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翻涌着强烈的装逼欲望。

哈,你自己撞上来的,这可怪不得小爷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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