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气节本正值初夏,却有一阵凉风吹拂而过,带来几分萧瑟。
马路中间的斑马线上,一个举步蹒跚的身影正迈动着双腿,以一种极其别扭且怪异的姿态行进着,他褴褛的衣衫上分布着些许暗红的污渍,让人不堪为其担忧。
如果你愿意耽误一点时间,去拍一拍他的肩膀,询问他的状况,是否需要帮助,那么很快,他就会转过身来回应你的关心。
他面无血色,苍白的皮肤中隐约透露出黑紫色的血管,一对灰白色的浑浊瞳孔中满是难以压抑的兴奋,和对鲜血的渴望,嘴唇上的皮肤溃烂成一片,不知是自身流出还是在外沾染的浓稠血液挂在上面。
接下来,他就撕扯着张大了裂开的嘴角,裸露的牙龈和牙齿上,沾满淤血和腐坏的污秽之物,口齿间尽是令人作呕的腐烂腥臭气味,他向着你发出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嘶吼声,彷佛来自地狱一般的声音。
当然,他也由衷的乐意就这样带你体验一番地狱之旅,啖尽人间一切鲜活的血肉。
好在,你没有真的去慰问他的健康,而他也只是呆愣的回首四顾一番,便再次转过身,向着前方走开。
这时,后方一座残缺的建筑旁,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出来,观察着那活死人的去向。
直到确认他远去,少女才完全站出身,走上马路。
她一身穿着简便,运动长裤搭配着冲锋衣,胳膊和小腿上还绑着什么东西作为防护,头上则是利落的单马尾,同时戴着一顶鸭舌帽。
如果透过她刻意压低的帽檐看去,就能理解她如此打扮的缘由了。少女那冰雕玉琢的脸庞上,精致中透露出些许冷意,而那如若凝脂的皮肤上,则是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嫩,柳眉微蹙,一张水润的樱唇紧闭。
一双秋水星眸此刻正紧紧盯着前方,而那异彩的眼瞳则更是惹人注目,不同于她乌黑的发色那般,湛蓝的双眸明示着她的异样。
一抹蓝色从漆黑的瞳孔中向外扩散,层层浸染,由深转浅,直到透亮的蓝底迎着光线反射出谁的倒影,才发觉已深陷其中,未可自拔。
不过,此时少女正在忙于赶路,一边灵巧的躲避在房屋后,一边观察远方的状况……
不久后,她在一家破旧的商店前停下了脚步。即便商店上方挂着的招牌已然脱落,且玻璃的大门也已经支离破碎,但她仍不想放弃这一点希望。
她一手提着棒球棒,另一手举着手电筒,探灯照亮了漆黑的环境,让她能看清店内的情况。
倒塌的货架,破碎的玻璃,散乱的商品,还有满地粘腻的液体,散发出阵阵恶臭,但少女却像是没闻到一样,只顾举着灯搜查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确认没有其他威胁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在满地的杂物中翻动……
可翻找了大半,她却几乎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是早已破开包装变质了的食物,就是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完全没有她想要的。
她不死心的继续搜索,终于,她在角落里发现了几小桶尚未开封的食用油。
可是,只有油的话,对她来说也并没有很大用处呢,接着,她发现在油桶的后边,有一个隐秘的小柜子,里面似乎藏着什么。
她试着打开柜子,柜门意外的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直接被她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几包大米!
虽然只有小包的,但也是实实在在的食物,足够延续几天,她这条没有太大意义的命,可惜她没有锅具,但总能想办法弄熟的吧。
少女卸下背包,打算依次把大米装进背包中,她刚打开拉链,却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噗咚…”
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动静,就在不远处。
“嗒,嗒,嗒……”
随后传来的,便是逐步放大的脚步声,那步伐缓健踏实,明显区别于活死人们凌乱的挪步声。
偏在这种时候有人靠近吗?
少女暗自喃喃道,她即刻关掉手电筒的灯光,侧身躲在倒塌货架的后方,先行避开锋芒。
……
“咔滋……”
来者的鞋子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他貌似并不在乎这轻微的异响。
随着脚步愈发接近,少女藏匿在黑暗中,努力屏住呼吸,尽可能减弱会让她暴露的声音。
“嗒,嗒……”
“嗒。”
那人却忽地停下动作,脚步一顿,厉声喝道:
“出来!”
“……”
少女仍旧绷住身体,藏着不出来,她不相信这种单单唬人的话术,自然不会仅凭这句话,就轻易的自投罗网。
“货架后面的那个人,马上,滚出来!”
哈,看来上天并不眷顾她呢,让她赴险,大概也是种天意。
少女没有选择,认命般的,站了起身。
她或许该去相信命运,是生是死,都是注定的。
是她没有隐藏好的身形暴露了她,还是对方的侦察力太强,但这些貌似不重要了。
“放下手里的武器,不然,一箭射穿你的头。”
那是一道清冷的女声,话语并不严厉,却透露着不容抗拒的死亡威胁,仿佛自己只要一乱来,就会有一发冷箭毫不留情的射过来。
望向门口,由于逆着光线,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她端着一把弓弩器械的轮廓。
思索片刻,少女还是决定先顺从她,便轻轻放下右手的棒球棒,直到“咚”的一声,球棒掉在地上。
她又悄然地把手摸向腰侧,试图抽出藏在那里的匕首。
“把双手举起来,别想耍小聪明。”
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那人就发出了警告,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
少女悻悻作罢,慢慢举高双手。
但她左手上还握着小巧的手电筒,趁着那家伙松懈,她便猛然按下开关,强烈的灯光瞬间照在那人脸上,她随即向一侧闪身,并抽出腰侧的匕首,打算反攻。
“嗖!”
一枚冷冽的箭矢瞬间穿过,在她的耳旁,几缕发丝随之断开,耳角也开始一阵灼热,鲜血溢出。
那人被闪到眼睛,草率地发射箭矢后,连忙用伸手遮挡在脸上。
对方的弩大概率只能填装一发箭,可惜这一击失手了,少女的目的已经达成,她借此机会迅速地向前冲刺去。
“砰咚”
可接着,那人却直接丢下手中的复合弩,从怀着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少女。
那人眯起眼,适应着刚才的光照,同时恶狠狠地喊道:“我不会说第三遍!”
……
是她!
对峙僵持中,少女借着光照看清了来者的面貌,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光亮,瞳孔也微微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她想起了什么。
刹那后,那微光一闪即逝,少女撇过脸,彷佛是不再留念。
看来,这,就是天意。
她丢下手里的匕首和手电筒,放弃抵抗般,任由两件物品重重摔在地面。
而少女对面的那人,也微微一怔,似乎是被其容貌惊到,但她随即就恢复过来,依旧用冰冷语气的讯问道,“你是谁?从哪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轻启樱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犹豫片刻后,她才发出声音:
“夏雨柠。”
那人略显迟疑,没想到少女会这样回答,不过,她也并不在乎对方的名字。
她一手握住手枪,一手从怀着掏出两根轧带,丢在地上,说道:“把自己的手铐住。”
眼前名为夏雨柠的少女,则像是没听到一般,紧闭嘴巴,不做响应,等到她的耐心就要耗尽时,夏雨柠才缓缓抬起头,用那双湛蓝的双眸看向她。
她那清澈的眼眸中,此刻满是疲惫和木然。
“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