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克尽可能让自己镇定自若地与面前的存在交谈。
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不对,应该是那“头”巨大的怪物,正俯视着站在自己脚边的扎尔克。
【追责;可能性低。怪异的波动;熟悉的波动;执行清除工作。】
(虽说石巨人这一种族很敏锐,并且没有过多的杂念和挂念,但有些时候这些优点在反而很死板。)
石巨人君主——格鲁纳格。有传言称它的全速冲刺能与世界上最快的生物匹敌,光是普通的疾跑就足以摧毁大片山峦。
无论是谁站在它面前都会显得渺小,小到犹如沧海一粟;同样,无论谁站在它面前,都会因为它那庞大的身形而感到战栗,连扎尔克也不例外。
咕嘟——
一声吞咽,尽可能地咽下了堵在喉咙处的恐惧。
【恕我直言,阁下,我并未感受到异常的存在。您与您的种族的确十分敏锐,但有时敏锐过头反而会形成错觉……我希望阁下能先三思而后行。】
咕嘟。
又是一声吞咽。扎尔克低着头,礼貌地说道。
【哼。】
格鲁纳格只是轻哼了一声。
咔啦啦……
随后,巨大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从身体上抖落的小石头被卷入了齿轮的间隙,瞬间便被碾碎成渣,粉末状的碎屑撒落在扎尔克的头顶,让他那一头璀璨的金发变得雪白。
山一般高的巨人无视了扎尔克的劝阻,开始迈动脚步,企图直接跨越拦在眼前的扎尔克。
咕嘟——
生物都是惜命的,他清楚如果再继续阻拦下去,“螳臂当车”可就要从一个成语变成死因了。
砰!!!
一步踏出,路边的石子被震向空中,大地仿佛都在哀鸣。周遭结构松散的砖头房就像脆弱的积木一样摇摇欲坠。
而扎尔克就站在原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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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快上车!我们现在就去“随机传送阵”那里!】
一辆马车停在宅邸的后门,似乎等候已久,车夫是昨天早晨被米洛雅称之为“可怕”的那名女仆。
而背着米洛雅的罗尔刚踏出宅邸,一阵剧烈的冲击波传来,险些将二人掀翻在地。
【那是——!】
顺着冲击波的来源望去,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米洛雅,因为那张面孔正是拉托里巨宴的举办方之一——石巨人君主,格鲁纳格。它那比肩山岳大小的身躯,恐怕整个领地的吸血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意味着它的敌人同样无处藏身。
【它、它到底是怎么来到这的!?】
【不知道,按理来说就算事态紧急,寻常传送门也理应无法容纳下它的身躯才是……难道说……】
罗尔突然想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不过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一想法。
(不,石巨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低效的事的。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如果猜的没错,它应该是将自己的核心单独传送了过来,然后在这片领地内重组了自己的身躯。】
【别分析了!快上车快上车!那个大家伙好像正在找我们呢!】
格鲁纳格的阴影遮蔽了大半的领地,它正在逐一排查着领地内的每一个吸血鬼。
米洛雅见状不停敲打着罗尔的背,催促着他尽快离开。
而正当他们上车那一刻,格鲁纳格散发着青色光泽的眼球闪烁了几下,直勾勾地看向领地内唯一一个正在移动的物体。
【目标捕获。】
简单易懂的四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巨大的齿轮开始快速旋转起来,格鲁纳格随即也摆出了一副起跑的姿势。
米洛雅从它的身上看到了气吞山河般的气势。但即便内心的恐惧几乎满溢,她的目光却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宛如一尊高大的神像”——这是目睹了格鲁纳格起跑姿势的人的第一印象。
但,敬畏很快就变成了单纯的畏惧。随着齿轮旋转的速度愈发加快,格鲁纳格脚下的大地因为施加的压力而开裂;齿轮旋转产生的风压让人难以接近、如同护罩一样保护着格鲁纳格的身体;甚至有人看到了它身上似乎隐隐有白色的蒸汽渗出。
【准备完毕;开始冲锋——】
就在它开始冲锋的瞬间,一道暗红的屏障凭空出现,硬生生地打断了格鲁纳格的起跑。
【爷、爷爷!?还有父亲和……母亲?】
三个米洛雅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悬于天空,挡住了格鲁纳格的视线。
扎尔克和米洛雅的祖父的实力毋庸置疑。但平时沉溺于社交舞会的母亲、此时却镇定自若地挡在格鲁纳格的身前,这令她感到很是诧异。
(奇怪……母亲怎么会在那里?还有那道屏障又是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和祖父一直都是以贴身战斗为主,从来没有浪费哪怕一滴血液去组成防御用的屏障。
吸血鬼本身所拥有的强大恢复力,令其只要没有受到致命伤、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因此除非遇到突发情况,否则很少有吸血鬼愿意去主动进行防御。
【鲜血屏障;来源——扎尔克的妻子萨丽雅;为何要阻拦我?】
被挡住去路的格鲁纳格开始向眼前的三人提出质疑,而疑问的核心毫无疑问地——就是那名体态丰满的女性,米洛雅的母亲——萨丽雅。
(欸……?怎么会……)
似乎是看出了米洛雅的疑惑,坐在一旁的罗尔说道:
【您还记得您的外祖母是谁吗?】
【当然,但、外祖母她不是去世了吗?】
【这并不是重点。似乎没有人告诉过您,这件事也只有老一辈的吸血鬼才人尽皆知……】
【哎呀,别卖关子了,快说!】
【您的外祖母……曾是这片夜幕的建设者之一,而您的母亲也正是继承了她的衣钵。】
看着米洛雅的表情逐渐从焦急变成惊愕,罗尔不由得在内心偷笑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您的母亲现在是吸血鬼族群里能与鲜血大公媲美的最强屏障使用者之一。】
【最强的……屏障使用者?】
对魔族来讲,“最强”指代的必然是魔族王者、邪龙和真正的魔王,他们不仅是“最强”的代名词,更是一种精神象征、是所有魔族所毕生追求的目标。
因此,她对自己的母亲被冠以“最强”的名号实在是没什么实感。
(什么啊……头一次听到这种事,母亲她……)
一种隔阂正在米洛雅的心底酝酿。
【在此停手吧,格鲁纳格。】
【石巨人君主,你越线了。你的行为会对我们格里斯卡领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失,我们会立刻通知鲜血大公,如有必要我们也会和伽历文大人禀报。】
【让开;你们是在包庇异常者。】
【这件事只是你的主观臆断,就让鲜血大公和伽历文大人来定夺吧。至于你的行为,我是否能将其视为你对鲜血大公权力的……挑衅?】
【……】
格鲁纳格陷入了沉默。
此时的米洛雅正逐渐远去,三人默契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逃跑中的米洛雅,又在同一时间收回了视线。
“应该安全了”——三人几乎是同时想到。
【根据违禁行为第一项,你们试图包庇异常者,属重罪;我侵犯了他族领地,同属重罪;我们的确应该通过更恰当的途径解决问题。】
格鲁纳格及时地收起了情绪,高速旋转的巨大齿轮也逐渐停歇,这也意味着它停止了更进一步的打算。
(呼……哎呀,所以说石巨人就是好办嘛。)
萨莉雅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扎尔克。而扎尔克被吓得不敢动弹,也不知是对格鲁纳格感到畏惧还是对萨莉雅的目光感到恐惧。
【啊,对了对了,我们可没有拦着你搜查领地哦,是你率先打算发起攻击、我们才出手制止的,所以包庇罪根本就不—成—立!】
【……】
在萨莉雅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格鲁纳格反倒先哑了声。因为它也清楚自己有错在先,而且……它可是石巨人,是最不善变通的种族、是从不会找借口解释的一根筋。
只要是它们认为违反条规的行为,那么石巨人必然会追查到底;反之同理,石巨人也从不会给自己的错误行径开脱。
【萨莉雅,它可是魔族王者,你……】
【怎么?你要说教我?】
【不,不敢……】
扎尔克支支吾吾的模样也惹得萨莉雅的嘴角不禁上扬,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因为她的笑容而有所缓和。
暗红色的屏障逐渐消散。即将离开格里斯卡领的米洛雅彻底地暴露在了格鲁纳格的视野中。
(米洛雅……现在追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看着自己尚未长大的孩子所乘坐的马车也随着视线逐渐消失在领地的夹缝中,萨莉雅却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面前的这块大石头无论如何已经无法赶上马车疾驰中的轮毂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开始和身旁的二位一起与格鲁纳格就此一事理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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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逐渐远去的亲人们的背影,米洛雅稍微有些哽咽。
(完全不留念什么的……其实是假的。)
虽说除了和自己最亲近的萨莉雅以外,其他人没有留给米洛雅什么好印象,但那毕竟也是她的家。
——借此机会,米洛雅终于得以摆脱“贵族”这一即将到来的枷锁,但却又戴上了另一副枷锁——“勇者”,这令她的内心实在是哭笑不得。
【……我们到了。】
【好。请下车吧,大小姐。】
数分钟后,米洛雅抵达了目的地。
驾车的女仆在抵达目的地后便失去了踪影。一扇巨大的椭圆形大门矗立在墓园的中央,椭圆的中央是一团散发着绿色光辉的漩涡,和周围矮小的墓碑相比格外显眼。
罗尔牵起米洛雅的手,将仍有些胆战的米洛雅扶下马车,随后提起行李走到了那扇门前。
【这是……这是什么?罗尔,这不是——】
【“随机传送门”。早年魔族征战四方的故事、没有哪个魔族不熟悉。据说他们曾在世界各地都安放过传送门站点,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这扇传送门、前往世界上的各个角落。】
罗尔抿住嘴唇,随后又开口道:
【……但是,它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唯独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我们暂时没办法在一起了。】
罗尔少见地露出了低落的神色。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罗尔当着米洛雅的面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了。
或许这才是本来的他。之前总是从容不迫的他可能只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魔族管家罢了。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米洛雅所看到的、仍旧是现在的他。
【……没关系,罗尔。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哦。】
【嗯,一定。】
说罢,米洛雅便消失在传送门的光辉之中。
…………
【照顾好自己……米洛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