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推测。
而我对何雨泠所说的话正是自己的推测。
“你做好失败的觉悟了吗？”
我看着何雨泠，纤长的发丝在夜风里飘动，但对方的眼中却看不出一丝动摇。
“不会失败的。”
斩钉截铁的回答。
自信？还是固执呢？
我无法从何雨泠的表情里揣摩出她此刻的真实想法，但我明白这并非是她一时冲动得出的结论。
不会失败，其实也就是不能失败。对于何雨泠来说这次机会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既能向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没有错，也能满足对方的自尊，最后还能把她之前说的想要完成的事情完成好。
但是万一真的失败了呢？
我想何雨泠自己也明白失败的后果，所以才得出这种蛮不讲理的结论。
“是么。”
没有必要反驳对方的话，就像我无法改变别人的看法。既然这就是何雨泠自己的执念，那就应该让她固执下去吧，作为旁观者的我没有插手的理由。
做出回应的我转过身，继续迈开了步伐。
“但是......”
何雨泠逐渐拉近的声音传来。
“如果要完成这件事还是有一定的难度，对吧？”
略显弱气的追问。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来问我，是希望我能得出不一样的观念吗？但是对于这件事，我所持的看法恐怕比何雨泠还要消极得多。
“姑且不说王文的领导能力如何，单单是筹备外联的资金这一点就足够把学生会压垮了。”
没错，如果仅仅只是领导者的能力问题还可以通过外力的加入来弥补，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更为致命的问题。
“在我看来，如果单单依靠学生会的力量，是无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的。当然，筹集资金的方式有很多种，有分摊筹集，还有拉赞助，这两者各不相同，但是难度和可行性都并非是我们这些学生身份的人可以胜任的。”
没错，按照当前的状况来看，木零的确是将一个最硬最臭的问题抛向了北高，而欣然接住问题的王文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是分摊筹集的话，的确是会有些难度......”
何雨泠的声音缓慢了下来，似乎是在斟酌着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难度是不大，但是会给学生会和学校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吧？如果不能给学校赢得声誉上的好处，那么这次活动就算是完全失败了吧。”
如果仅仅是向学校里面的学生筹集资金，从执行力上来说的确可行，但是从后果来说却是得不偿失的。先不说学生们愿不愿意承担这次活动的费用支出，单单是学生家长的抗议就可以将学校的声誉置于劣势。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致命的关注点：如果筹集资金的方面是北高，那么就意味着这次三校联合文化活动的所有费用都由北高一所学校的学生来承担，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吧。
何雨泠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原本兴奋的目光暗淡了下来。
“那么......既然不能分摊筹集资金，那寻找赞助商总可以吧？”
既然从一个方面无法解决当前的问题，那么就应该从另一个方面却寻求突破。何雨泠的想法很好，但是这次的问题并不是换个角度就能够解决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拉个小赞助当然没问题，但是从对方给的一周时限来看，单单依靠学生会是完全不可能筹集到足够支持这次大型活动所需资金的赞助商吧。”
不单单是时间的问题，还包括效率的问题。
让一群未经世事的学生去拉赞助本身就是一种不靠谱的行为，更不用说再加上一个严格的时间要求了。
“那么......大型的赞助呢？”
何雨泠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够一次性拉到一家原因提供赞助的商家，那么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吧？虽然过程可能有些困难，但是从可行性上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吧？如果能够给这次的活动冠名，作为赞助方也能获得宣传的效果，这样一来不就刚好合适了吗？”
不是叙述，而是一种迫切得到肯定的语气。
“话虽如此，但是真正实施起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单单是从我们的身份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大多数商家望而却步了吧。”
并非是故意想让何雨泠打退堂鼓，只是单纯的把问题分析出来了而已。正如我所言，一个大型企业对于合作方的要求是十分苛刻的，准备地说是建立在能够获利的前提之上的。而作为一个由学生策划的文艺活动，虽说有一定的宣传效果，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风险也很大。未经世事的学生究竟能把一个活动办到多大的规模，究竟能否办好？这些都是赞助方应该斟酌的问题。
而学生会根本无法给出这些问题的准确答案。这就是障碍，就是何雨泠所期待的机会能够成功实施的巨大障碍。
“但是，其实撇开这些东西也还是有成功的可能。”
随着人群逐渐减少，我发现自己和何雨泠之间的距离远比我想象中的要近许多，我原本以为何雨泠是站在我的后方一米左右的位置和我进行着对话，待我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此刻正紧贴着我的右后方。
因为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小得多，所以产生了对方离我很远的错觉么。
“为什么？”
何雨泠对我的回答感到十分惊愕，此刻的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如果把学生会接下委托看成是王文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不是么。”
与其说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倒不如说是一种猜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就代表着身为学生会长的王文已经做好了接受挑战的准备把。如此一来问题也就解决了。”
故作轻松的口气。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何雨泠还是保持着质疑的态度。
“你说过王文是你父亲生意伙伴的儿子吧，也就是说他的父亲是商人。能够和你父亲合作的企业应该也不小吧，如果王文要向他的父亲求助的话，赞助的问题也就随着解决了。”
并非单纯的猜测，而是建立在既有事实基础上的一种推理。
如果王文真的拉下面子来向他的父亲求助，那么一切也就简单多了。
“这样啊......”
不是开心的口气，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何雨泠轻轻地感叹了一句。
“总而言之，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的，对吧。”
撒谎了。
明明自己心里想说的不是这种类似鼓励的话语，但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说的也是呢......”
何雨泠微微停下脚步，然后向我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
“......”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大概是何雨泠第一次对我笑。
没有缥缈动人的空洞感，却给我带来了一种深入内心的悸动感。
“那么，谈话就到这里吧。”
我在小区门口停下了脚步，然后对何雨泠这么说道。
“你不回家吗？”
看见我停下脚步，何雨泠疑惑地问道。
“稍微有点想买的东西，所以暂时还不回去。”
若无其事的口气，何雨泠大概也已经习惯了我这种淡然的口气，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
“那么......明天见。”
像个孩子似地摆了摆手，何雨泠这么说道。
......
......
已过夜晚九点的都市闪烁着无数的霓虹灯，对于那些热衷于夜生活的人们来说，真正的夜晚才真正开始。这个都市今夜也迸发着难以置信的活力。
不过，即使是如此，这个都市也有着霓虹灯照耀不到的角落。
“咕噜。”
冰凉的触感从喉咙流入。
此时的我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喝着维他奶。
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打发时间而已。
不过这么说的话倒是显得有些过于矫情了，有什么事情是能说完全没有目的的呢？
大概没有吧?
那么就稍微给我自己找一个待在这里打发时间的理由吧。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维他奶，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繁华的街道上。
因为只是普通的休闲公园，这里没有装备可供游玩的娱乐设施，但也多亏了这一点，这个公园的夜晚才会如此的寂静。
随着冷风拂面而来，脑子里的思路也稍微清醒了一点。
“撒谎了呢。”
自嘲般地呢喃。
没错，刚才对何雨泠说的话并非是我自己的想法，换句话说那就是我用来片何雨泠所编造出来的假设。
从王文当初答应接下筹集资金的口气我便已经知道他有几斤几两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向自己的父亲求助，他的父亲就真的会如愿以偿地给他帮助吗？
商人的行事标准是利益。
这是恒古不变的常识。如果无法在活动力得到利益，对方无论如何都是持抵制态度的吧。
总而言之，这次的委托并没有何雨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也不是无法完成的。”
将喝空的饮料合作扔入垃圾桶，我站了起来，夜晚的秋风依旧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