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瑾不是说她和她的兄长素未谋面吗...?
她说从出生之后,两兄妹一个跟着父亲,一个跟着母亲,等马上要团聚但还没见面的时候,泠卿岳就被绑架,然后失踪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合影...
而且仅从照片上两人的站位动作神态来看,兄妹俩显得并不陌生啊...?
望着那男孩纯粹的笑意,林月夜的脑袋也在隐隐作痛。
就仿佛在哪个梦里,自己也曾这样笑过,和谁一起,奔跑在某一片晴空下的花田。
嘶...到底为什么想不起来。
林月夜那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的神情,自然都被洛雅寒看在眼里。
“没事吧,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吗?虽然我夸奖你有魄力,但我还是希望你量力而行。”
“不...没有的...洛老师...这...这个人...”林月夜努力维持着冷静,将相框翻转过来,指着相片左下角的男孩,“这个人的样子...这就是慕瑾同学的兄长吗?礼堂里挂着的照片...和...和他很像。”
“正常,即便有年龄差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你说得没错,这就是夏家失踪的孩子,夏慕瑾的哥哥,泠卿岳小时候的样子,嗯...至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改名叫‘泠卿岳’了。”
“!”
林月夜的心脏一下子就揪紧了,混乱一片的思绪随之翻江倒海。
而月饼也突然老实了下来。
她怀抱着盐袋坐在墙角,蜷缩膝盖,竖起猫耳聆听,乖巧得很,没有再来这边打扰。
“可是...这不应该啊...?”
“不应该?”洛雅寒挑眉反问道,“你是指什么不应该。”
“慕瑾的哥哥,他不应该在这照片里的,他不是七岁之前就被绑架失踪了吗...他和慕瑾同学没有见过面啊?又怎么会有合影呢?他...抱歉,洛老师,我现在思绪有点乱,请稍微等我一下...”
“别慌,一个女孩子刚刚经历了那种可怕的事,任谁也没办法冷静,我现在不是在强求你听我说话,如果你状态不好,那就改天再说也行。”
“不...我可以的...我没有问题。”
林月夜并不是在后怕刚才的事情。
她只是焦虑于那些回想不起来的儿时经历。
她以为自己真的像是夏慕瑾之前说的那样,之前和家人之间没有多少回忆,所以被绑架也不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
但看着这张照片...看着那个男孩腼腆地笑,看着他眼里对身旁女孩含蓄的宠溺关心,这一切都是林月夜的脑袋里跟放鞭炮一样一串接着一串炸个不停。
洛雅寒故意沉默许久,算是给林月夜调整状态的时间。
但她既然已经拿出了这幅相框,就代表她也有着某种已经下定的决心,不会就此作罢。
“是夏慕瑾跟你说的吗。”
“您...您指什么。”
“泠卿岳的事情。你刚才说,夏慕瑾跟她哥哥从来没有见过面,这些话,是夏慕瑾跟你说的?”
“是的...”林月夜将相框交还给洛雅寒,用手指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是慕瑾同学跟我说的,前天,在学校的时候。”
“没想到她连这些事情都跟你说...明明是她自己家里的事情...真的是胡闹。”
“洛老师,可这究竟是...?”
“她是骗你的,夏慕瑾和她哥哥,小时候基本没有分开过,会有这样的合影很正常。”
“......”
当两个人,说法不同时,必然会有一方是在说谎。
可判断起来,却通常不难。
若是让你直视着洛雅寒冰寒通透的眼睛,你就会明白,这个天才少女...
她根本不屑于说谎。
以及她手里拿着的照片,就已经是对现实最完美的佐证,不需要任何证词。
但在给出论断之后。
洛雅寒眼眸一沉,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不...这么说也不严谨,她也不是故意想骗你,只是她自己,也是这样相信的而已,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不敢直面现实,谎言说久了,自己也就信了,跟别人讲起来的时候,也变得游刃有余,某种意义上说...也算不得谎言。”
“洛老师,我想知道...如果她在骗我,那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您会告诉我的吗?”
“当然,选择题我已经让你做过了,从你看过这张相片的那刻开始,你就算不想听,也已经必须要听了。”
已经被卷入漩涡的人。
即便再说反悔,也没有能扔进急湍里还能上岸的救生筏。
洛雅寒托着相框,倚在山水画旁边的墙上。
她低头看着相片,望着那两兄妹互相依偎欢笑的场面...
眼里比起怀念,更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
她目光里有那年盛夏的末尾,相机镜头定格的瞬间闪光。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也在场。从小,我们洛家跟夏家走得很近,我也经常会到夏家来找他们两兄妹一起玩,我比他们大两岁,大家彼此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所以,我对他们夏家的事情也有些了解。”
相框跟着自然垂落下来的手掌一起随意摆动,洛雅寒平视着前方屋顶——与数年前并无二致的吊灯灯带,富丽堂皇。
“夏慕瑾有些话说的没错,比如夏家早些年遇到了些经营危机,她父母的关系,在那段时间有过嫌隙,分居过一段时间。她应该跟你说的是,她母亲带着她,她父亲带着泠卿岳,是吧?”
“是的,她是这样告诉我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父母是分居了,但两个孩子,那段时间一直都是他们的母亲自己带着的。”
轻叹了一声,洛雅寒继续说道。
“无非就是两人对商道的见解不同,伯母觉得,公司风险极大的情况下不如放弃那些风险,从零开始,从小做大,想要安稳的生活。可伯父不同,他认为上一辈传下来的基业不能丢,即便有风险,也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搏一把,就算输了也得认栽。这就是他们争吵的原因。”
“伯母并非胆怯,她是个女强人,但她,也是个母亲。”
“她为了孩子着想,带着两个年幼刚出生的孩子躲到这边的宅邸,不问商事。她希望哪怕是公司倒了有人去讨债,至少能让两个孩子活的安稳。这样,也算是给伯父在公司放手一搏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不用挂念家里,那段时间夏家的窘境,我都看在眼里。”
闻声,林月夜双手背在身后,环视周围。
她回想着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夏氏集团总是拿下各种大商单的新闻,茫然但微笑道。
“所以...最后是伯父赌赢了...对吗。”
“对,夏家能延续至今,不只是靠运气,还有很难击垮的底蕴。经过十年沉淀,夏家斗垮了一大批竞争对手,在危机重重里缓过劲来,甚至,有着超越曾经最鼎盛时期的势头。”
“欸...那挺好的呀。”
但是,林月夜也知道的。
十年沉淀。
十年时间,泠卿岳...自己也该十岁了。
“有人腾飞...就有人倒下。”
作为见证者,洛雅寒一五一十将那些年的见闻道出。
“看着夏家越来越盛的势头,眼红的先不说,自然就会有那些即将垮台的竞争对手,藏在暗处,打算殊死一搏...鱼死网破了。”
“于是,他们绑架了泠卿岳吗。”林月夜语气平缓,毕竟已经过去的事情,她遗憾,却无力去改变。
但肯定还是会觉得心里难受,会想对那些以这种方式敲诈勒索之徒大声辱骂。
“试图通过绑架孩子的手段来获益...真的很卑鄙。”
“是的,那就是他们谋划那场绑架的原因。但是你说错了一点。”
“欸...?”
洛雅寒视线一凛。
林月夜仿佛看得见,那天宅邸里急切的哭嚎,那年的风雨飘摇。
“他们绑架的,不只是泠卿岳。”
洛雅寒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
视线飘忽向一楼,放在书架旁边的沙发那,安详睡着的人儿。
“被绑架的...同时还有夏慕瑾,毕竟那时候,他们兄妹俩向来都是在一块的,很少会分开。”
“什么...?”
那一年。
一人八岁,一人十岁。
那一年。
人间两隔,天南海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