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之中还有一位上级骑士,大概是岩城周围某个小村庄的领主。下级骑士的着装更像是穿了彩衣的步兵,而上级骑士的盔甲上已经带了家族繁琐的纹章。

这几人都是浓眉大眼,蓄了大胡子,留着沾满沙尘的长发。他们聚在酒馆唯一一盏亮着的灯下面,像是雨后趋光的彩娥。

“上个星期,科莫逊那个该死的混蛋,往卡莱德斯运了一袋种子。不知道是什么作物的。”

有人低声说着,“现在这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我听说,他运的是王都那些自然法师改良过的粮食——但这一小袋混在布匹里的种子,给他赚进了一百五十枚金币!”

“实在是要大力谴责的,简直无法无天!”

上级骑士摸了摸胡子,随后又忍不住了,“这样的种子我也有许多。”

特洛伊王国占据了这片大陆最肥沃的徒弟,哥布林和其他小型魔物聚落只能藏在森林和山脉之中。对于哥布林这样可以耕作的人形魔物而言,粮食产量一直是它们最头疼的问题。

把改良过后能在荒地上中出粗粮的种子运给哥布林......

“马尔贡村最近收不上税。”他阴沉沉地喝了一口酒,“伯爵的年祭要到了,我就连一小块绿宝石都买不起。这样下去,明年我要缴给伯爵的税又要多一倍。”

所有人都不吱声了。过了片刻,小个子缓缓开口,“伯爵也是胡闹,他靠那些生意已经赚够多了,还要我们给他献礼。”

“礼物怎么会嫌多呢。”上级骑士冷冷地吐了一口口水到地上,斜眼看向酒馆老板,发现对方毫无动作后有些失望,“岩城好啊,伯爵大人就像国王一样......”

“嘘......这里不太可以这样说......”

“总之,我得做点什么了。”他举起酒杯,“哈哈,过几年,如果又有战事,说不定就能去王都受册封,当上那骑士长了!”

“那是必然的,那是必然的呀......”

众人一扫先前陷入的阴霾,大声恭喝起来,开始饮酒取乐。

一光一暗,煤油灯和蜡烛把酒馆切割成整齐的两块。

两个穿斗篷的女人瑟缩在黑暗中。骑士们的光鲜亮丽与她们全然无关。

“现在王都的骑士都耻于和边境骑士为伍了。”安瑟把面包沾进淡葡萄酒里,小小地咬了一口。

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在卡莱德斯收复之前,骑士阶级还有属于自己的荣誉和守则。”

“蒂亚姐,洛桑是个好人。”

接着她忽然这么说道,“虽然不知道蒂亚姐经历过什么......但有个人依靠也是好的。”

“他是好人。”

洛蒂亚重复了一次,“所以......我,我不能......这样太自私了。”

她这幅肮脏下贱的身子,自己所隐瞒的一切,都足以击碎那个单纯的男孩的信念。

况且,她完全没有成为妻子的决心。

成为某个人的妻子......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无法接受。

她的肉体已经破败了,但于她而言不过是和战斗的伤口一样的事物,只不过捅进身体里的不再是剑刃和利爪。

这样的人——曾经以男人身份活了十八年的她,又要怎样接受一个男人的爱意?

就在此时,安瑟忽然不做声了。她低着头,胸口起伏不定,一只手无意识地扫过桌面,把葡萄酒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瑟?”

洛蒂亚起身扶住面露痛苦的安瑟,后者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攥着餐刀,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僵硬地依偎在洛蒂亚的怀中。

好......痛......

她抬头,眼眸逐渐失去神采,嘴唇嗫嚅出简单的字句,发出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悲鸣。

听到动静,正在唱歌的骑士们纷纷皱眉转头。这酒馆此时是属于他们的作乐的地方,安瑟的哼唧和洛蒂亚低声的安抚显然让他们极其不悦。

“要么给我闭嘴,要么出去。”

身材矮胖的蓝衣骑士来到桌边,一只手搭在剑柄上,不屑地打量着两人,“不然我把你们丢出去,好吧?”

“她......她身体不舒服......”

“关我什么事?啊?不舒服就去找医生,在这里吵吵闹闹是干什么?”

他伸手粗暴地抓住安瑟的头发,想要把她拽走。

“痛......”

毒素发作的安瑟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绝望地看着洛蒂亚,头发被骑士肆意拉扯。

老板只是在远远看着这一切。在岩城,这些介乎平民和贵族之间的骑士是最不好惹的人。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有封地的算是小贵族的高级骑士。

生而为贱民就要受欺辱。又能怎么办呢,这里就是这样。

于是他低头继续擦拭马克杯,不再理会。

安瑟被强行拽得跌坐在了地上,低声哀嚎着。洛蒂亚慌慌张张地去翻自己装着药丸的腰包,可刚拿到手里就被一巴掌拍到地上,药丸滚得到处都是。

她跌跌撞撞地在地上爬行,试图把药丸捡起来。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依仗了。

洛蒂亚狼狈的姿态似乎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于是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安瑟被丢在一旁,其余人拽着洛蒂亚,把她像母犬拉着在地上爬来爬去,沉浸在她沙哑动听的哀求声中。

“低贱的女人,身上还带着短刀,是想要做什么?刺杀我吗?他妈的......一个女人带着武器有什么用?”

他们开怀大笑起来,把她的短刀丢出窗外,欣赏这个身材姣好的金发女子的窘态。

洛蒂亚劣质的领口被撕扯的松松垮垮,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的白皙浑圆。那诱人饱满的臀部也被长裙勾勒出清晰的形状,让他们感到一股邪火向上窜去。

“过来!”

他们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强行拉起按在墙上,几只手粗暴地撕开她的衣服,另一个人去把门反锁了。

喝完酒取乐,这次甚至不用特意去小巷里了。

老板看了一眼,默默地上了楼,心中五味杂陈。

从某个时刻开始,岩城就已经逐渐变成了另一个卡莱德斯。

......

......

到约定时间了。

洛桑整理了一下自己新买的短衣,梳好头发,把长剑背在身后,向着黑鸦酒馆行去。

这算是约会吗?要是没有安瑟,大概就算是了。

独臂的少年在雨中推了推酒馆的门。

锁上了。

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难道今天酒馆不营业吗?

他困惑了片刻,最后还是调头离开了。

今夜,雨雾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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