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中心铺设的铁轨,以供炼金厢车运行。茱莉丝跳上了车,对着驾驶员打招呼。
“早上好茱莉丝,又想竞赛吗?”
驾驶员仍然是哪位兼职的车长小姑娘,正笑着回应茱莉丝。
“不了,上次被伊娜莉丝老师折腾得够呛。”
茱莉丝拍了拍鼓囊囊的包:“我也在工作呢,搭我一程呗。”
“还在送报纸吗?”
“跑腿的活都干,这儿大街小巷我都熟。”
茱莉丝那双明媚的秋水剪瞳闪闪发光,瞳底是温柔魅惑的桃粉色,既浪漫又有活力。
她穿着短裤正好遮住了那双肉感的大腿,像个运动系的假小子。用发带绑好的白色长发依旧干练。
在车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车铃正好响起。厢车在街道上慢慢行驶着。
茱莉丝的包里有她刚买的威格红肠。这是一家在皇城开了三十年的店,做的红肠都非常棒。
苏菲娅养的小白猫很喜欢吃这个,所以茱莉丝路过都会带上一点。
厢车的路线是环绕城市一圈,过了一会儿车就到站了,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金发小女生抱着白猫上了车。
“早上好。”
“早上好小学妹。”
驾驶员看到了她衣服上的校徽,热情的打招呼。
茱莉丝转头,正好看到抱着艾米的苏菲娅。
咦,好巧诶,苏菲娅也在这儿?
“兔兔,我要吃!”
苏菲娅刚在茱莉丝旁边坐下,被抱在怀里的艾米就按耐不住了。
它认得这位兔耳朵少女,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会做饭也会给它带好吃的红肠。
打一开始艾米就叫她兔兔,还因此被苏菲娅说教了,认为这样对茱莉丝很不尊重。
但茱莉丝不在意,艾米也乐意这样叫,也只好随它了。
“没有哦,我今天没买。”
茱莉丝笑眯眯的说,摊开双手放在艾米面前。
“骗人,我已经闻到味道了。”
在茱莉丝手上嗅了嗅,没脸没皮的白猫开始撒泼打滚了。
它用爪子扒拉着茱莉丝的小白手,用那双水汪汪的猫瞳盯着她,好像在说,你真的不打算给我吃吗?
“鼻子真灵敏。”
茱莉丝摸了摸猫头,从包里掏出热腾腾的威格红肠。
艾米两眼放光,张嘴就将色泽油亮的红肠一口咬下。
普通的猫咪不能吃有调料且重油重盐的食物,魔兽例外。
魔兽的生命力比普通动物强上太多,人能吃的它们也能吃。
“小艾米真馋。”
作为一只猫没办法握住红肠,茱莉丝像喂猫一样递到它嘴边。
“咕噜咕噜...”
嚼着东西的白猫叽里咕噜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艾米太淘气了。”
自己养的猫整天向别人要吃的,苏菲娅很是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的,我们都是魔兽,关系好着呢。就像凯妮最喜欢和小艾米玩了。”
听到凯妮,苏菲娅的笑容僵了一下。
那位小犬娘和艾米关系太亲密了,让她心里很是别扭。
茱莉丝倒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凯妮经常去苏菲娅的宅邸,应该是找艾米玩吧。
她哪知道凯妮害怕苏菲娅,只好每天蹲在草丛偷窥着艾米呢?
那只笨犬娘什么话都不肯说,每天一甩尾巴就出门了,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回来。
“苏菲娅,那么早去哪儿?”
茱莉丝问道。
作为贵族学生,苏菲娅家里很有钱,自然不是出来打工的。
有些贵族学生出门必须坐着专属马车,带着随从招摇过市。
苏菲娅竟然会坐炼金厢车,要知道那些贵族学生最看不上坐厢车的普通人了。
“只是在城里逛逛。”
去勇者墓的事不方便跟其他人说,苏菲娅简略的带了过去。
到了一个站台,苏菲娅和茱莉丝告别后下了车。小肚子吃得饱饱的艾米打了个嗝,嘴里都是红肠的蒜味。
这里不是腾伯特魔法学院,而是皇城的公墓。
考虑到平克曼堂叔的名声,贵族公墓不愿意接受平克曼表叔。最后还是在这座用于埋葬市民的大公墓里买了一块地,给平克曼堂叔找了个安身之所。
相比恢宏壮阔,以古皇宫和园林为主体的勇者墓,这里就普通了太多。几条主干道贯穿墓园,一座座墓碑密密麻麻的排布着。
“小姐,您来了。您订做的墓碑已经装上了。”
一位裤子上沾着泥土的男人叼着烟斗,站在公墓大门休息。他认出了踏入墓园的苏菲娅,拿下了烟斗后恭敬的说。
平克曼只是个败坏家族名声的酒色鬼,顶多算个落魄贵族。能让这位小姐亲手处理已经是很高规格了。
她可是不折不扣的权贵之女,注定成为优秀魔法师,起点便是别人永远望不到的巅峰。
苏菲娅点点头,径直进入墓园。
在拥挤的墓园里,有一座崭新的墓碑。这里位置好,空间也宽敞。墓碑的样式是座高塔,看着也比邻居们气派许多。
平克曼堂叔就埋葬在这里,审判庭的首席调查官格兰德大人令人将尸体收殓入棺椁,没让苏菲娅看他最后一眼。
遗体面目已经扭曲变形了,血流干的身体也很干枯。怕看着不舒服就先处理掉了。
格兰德是这么说的。
作为受害者家属的苏菲娅见过格兰德,觉得他是个可靠的大人。
苏菲娅其实也没有勇气看平克曼堂叔的真容,只是站在棺材旁边就有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算用香料也掩盖不住,让苏菲娅脸色发白。
说不怕都是硬撑的,只能当做一种考验吧。
苏菲娅抬头看着并不高的塔尖,天蓝蓝的,有一只飞鸟落在塔尖上俯瞰周围。
“怎么又来这里,让伦琴修女来看看不就好了。”
刚出勇者墓又来这里,不满的艾米扯着苏菲娅的衣服说。
“平克曼堂叔是被人谋害的。”
苏菲娅喃喃自语。
“咦,不本来就是吗?”
艾米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
它有看报纸,知道这个叫平克曼的人在家里被谋杀了。
“不,在很久之前谋害就开始了。”
大家都认为平克曼是酒色鬼,抵扣掉所有家产只为了和翡翠兰睡一晚,是个真正的疯子。
可格兰德告诉苏菲娅,平克曼中了魅惑魔法。
这种精神操纵魔法可以让被操纵者根据植入的心理暗示行动,如同一只提线木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平克曼表叔原本不是酒鬼,更不可能做出那么为家族蒙羞的行为。
可大家不在乎真相,他们只在乎平克曼做了这样的事,只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让虚假的真相传播甚广。
就连家族也怕损失名声,不让平克曼堂叔回家安葬。
是谁在背后操纵平克曼的?不知道。
魔法的痕迹是很久之前留下的,现在已经很难追查。
平克曼,哈罗勇者。
一位被操纵人生的普通贵族,一位本应光辉却被遗忘的勇者。
在他们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公正可言,大家都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菲娅,别那么忧郁嘛。”
艾米一下子窜上苏菲娅的怀抱,刚回神的金发女孩下意识的抱紧了柔软的白猫。
白猫舒适的打着呼噜,纯真漂亮的浑圆猫瞳盯着苏菲娅,可爱的猫耳朵竖得高高的。
“你看你,都多久没有开心的笑过了。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咳咳,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就应该无忧无虑的才是。”
孩子变成大人的过程往往是痛苦的。他们会发现世界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会煎熬的怀疑自我,会挣扎的寻找方向。
可这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早了?
艾米不忍心看着苏菲娅总是板着忧郁的小脸,强撑着像个饱经风霜的大人。
“只是有点感慨而已。”
抱着艾米,苏菲娅觉得安心不少。
“人这一生会有遇到多少谎言?或许人本身就活在骗局当中。”
高高在上的皇帝会骗人,位高权重的贵族会骗人,最应该诚实的教士也在骗人。
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的嘴里可以说出任何话来。假的可以,真的更好。
就连魔法也可以用来撒谎,让人欺骗自己。
而苏菲娅周围的人里,又有多少人会说真话呢。
他们都对苏菲娅好,难道不是因为她背后的权力么?
贵族小姐的身份是个茧,将真正的苏菲娅和外人隔绝。人们膜拜着,攀附着,讨好着维奥莱特公爵的女儿,没人在乎茧里是谁。
她想家了。
或许只有父亲母亲才会在乎她是苏菲娅,会给她无保留的爱。
“苏菲娅,听过猫报恩的故事吗?”
艾米翻着肚皮让苏菲娅抚摸,整只猫躺在苏菲娅的怀里。它蓝色的猫瞳像天空一样蓝,一样的明亮。
“在我们哪里救下一只猫的话,它会记住你,会每天把自己抓到的小鱼小老鼠送给你吃。”
“普通的小猫很笨,但它们想活着,它们会把自己的食物分享出来报答救命之恩。”
艾米伸出带着毛刺的猫舌轻轻刮过苏菲娅细嫩的手腕,像舔自己毛一样的舔她的手。
“苏菲娅,你觉得我是真实的吗?”
毫无疑问,艾米是真实的。它就在自己怀里,温暖,柔软,毛绒。苏菲娅可以感受它的呼吸,颤抖,以及轻微的东西。
艾米的眼睛看着她,就像她看着艾米一样。她听着艾米的声音,就像艾米能听到她的声音一样。
“苏菲娅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猛兽吃掉了。”
艾米童稚的嗓音轻细温柔,如羽毛拂过苏菲娅的耳朵。只觉得一颗充满悲伤的心被触动,涌上来的暖流冲走了忧郁。
“我的救命恩人是苏菲娅,谁也骗不了我。无论苏菲娅是不是贵族,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算变成了老太婆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做了大坏事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饿了给你找吃的,生病了给你找药,死掉了给你埋藏。”
“就算这个世界都不记得你了,你的艾米也会永远记得你...喵?”
艾米说着说着,突然被用力抱住。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苏菲娅?”
带着疑惑的白猫小声问着,只觉得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但很快它就知道,苏菲娅哭了。
那种要被洪流席卷走时能有支柱依靠的感觉真好。不管世界多么虚假,艾米都是真实的。
小猫很好,单纯到只要能活下去就心满意足,它要和救命恩人分享自己的全世界,让人知道小猫也在乎。
一直积累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发了出来,生死,欺骗,利益。这些东西对年幼的苏菲娅来说都太过沉重。
“你已经很坚强了,好好哭一场吧。”
感受到背上的毛被泪水打湿,艾米安慰道。
“善良的孩子应该得到信服美满的人生。苏菲娅不要怕,就算一无所有了也还有我。”
“嗯...”
艾米松了一口气,它早看出苏菲娅的状态不对劲了。
能哭是好事,哭完之后就能正常许多了。
这段时间里苏菲娅保持着很高的精神压力,她是第一次离开家的孩子,在别人眼里却应该是顾全方方面面的公爵之女。
优秀,得体,稳重。苏菲娅表现得越好就会越累。
“艾米...”
苏菲娅平复了下来,依然把脸埋在艾米蓬松的白毛里,只是偶尔抽噎的抖一下肩膀。
“嗯?”
“下次少吃威格红肠,蒜味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