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北在自己陪着她的同时,也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虽然也曾担心,但也找不到解决方法——他不愿意逼林若。
可是……现在林若的身边,却围绕了三四个女性朋友,她们一路说说笑笑,一副融洽的样子。
林若话依旧不多,时不时才插上几句嘴,有时候还会脸红,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与周边人的交流,快活的笑,亦或者点头赞许。
如此丰富的表情,陆北从未见林若对他人展现过,但如今,却是如此频繁。
陆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酸涩?苦闷?为什么呢?
不不不……现在不是纠结这样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陆北打起精神,挺直腰板站在林若的必经之路上。这样林若就一定会看到他,如果她还记得陆北,便一定会停下来和他打招呼。
来了……来了……
林若一行人的脚步越来越近,陆北也就看清了更多的细节,她的头发上没有自己送的那个发卡,所以她选择把头发扎起来,全身别的打扮也是流行时髦一类,走路步伐更大,之前不习惯摆手的现在似乎也很熟悉。
越是注视,陆北越是发觉这个林若和自己记忆中林若的差异。
而当她们一行人终于走出校门的时候,陆北就站在这里,想要对着她们挤出一个笑容。
但是林若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须臾之间,两人擦肩而过。
“啊……”
陆北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一瞬间,他和林若分明有眼神的触碰,但也仅限于此,林若就这样离开,留下陆北在原地踌躇。
几人的脚步越走越远,像是渐渐销声匿迹的阵雨,来的猛烈去的迅速。
陆北的身体先于思想动了起来,他浑浑噩噩地跟在林若一行人身后,脸上的表情悲伤的仿佛黑色的静默潮水。
就这样,和尾随一般,如果被察觉到一定会觉得可怕吧,但是能够让身体动起来,已经花了陆北几乎所有的力气了,而至于跟着她们,到底要得到些什么,陆北也不知道,他只是默默这样做着。不然的话整个人都会消散在空气中了。
而现在光是这样跟着林若,仿佛就能逃避掉什么一样,陆北也甘心沉迷其中。
夕阳染红道路,仿佛流动交错着的血管。
陆北的目光从来没有从林若身上移开过,所幸的是她也一直没有发觉。
他们一直走到车站,此时林若才和她的朋友们告别,而陆北见状,不禁站远了一些—,他怕自己的举动被林若发现。
他看着林若笑着向朋友告别,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整体显得落落大方,并不羞涩,脸上的微笑也是那么的自然祥和,这样从未在林若脸上看到过的表情,现在频频出现,虚无而荒诞。
与此同时,陆北才明白自己心中的异样到底是从何而来,一个骇人的事实被他发现了——也许……也许,林若从来都不需要他,没有他陆北,林若并不会像他所说的寂寞阴冷,她依旧可以好好生活,甚至,比有他的情况更好。
意识到这点的陆北不禁有些脚步发虚,扶着一旁的站牌,才勉强站稳。
一直以来,都认为是自己向林若伸出了手,可是……自己的手,却阻断了其他的联系吗?
陆北冷汗直流,呼吸急促。
可是如果……林若不需要自己,为什么他们还能如此……
难道,其实是,自己需要林若吗?
如果没有林若,自己不会认识林坚,不认识林坚,自然也不会和泽平有往来,而如果把这几人都除去,那么自己的人际关系,便是彻彻底底的零了……
所以,没有林若的话,会孤独的那个人,是自己才对吗?
原来……如果……
陆北再次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一阵恶心。
缓了一阵后,陆北微微睁开眼,却发现身前被遮蔽了一片阴影,同时,耳中传入清脆甜美的声音。
“请问……你还好吗?”
瞳孔睁大,陆北猛然抬起头,眼前出现的,正是林若的脸庞。
“我……我……”
陆北很想回答她,但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于是林若也轻轻笑了一下,温柔的气息抚慰着陆北的心灵。
“其实……在刚出校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因为你一直在看我对吧,包括后面,走在路上的时候,你也一直跟在我身后,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认识,所以我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呢?”
林若歪起脑袋,带着疑惑和期待,直直盯着陆北。
“……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倒是你,对我这样奇怪的人,为什么也没有一点戒备呢?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这个啊……我不觉得你是坏人喔……”
林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吧,其实我一见你,就觉得十分眼熟。”
“眼熟?但你也说了,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面。”
“没错,在生活中并没有见过,可是……这几年来,我却常常在做一个梦。”
林若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慢慢回忆着梦中的一切。
“在梦里,我好像一直处于很危险的境地,但是每次当我快要被车撞到,被人杀死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扑上来,将我救下来,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觉得他和你很像。”
说到这里,林若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装模做样咳嗽了两声,又把目光落到陆北身上。
“所以嘛……我觉得你不是坏人,虽然有些直觉臆断了,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咳咳,所以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不然也不会一直跟在我身后吧?你尽管说,我相信你。”
林若俯下身子把陆北扶了起来,眼神鼓励着他,而那一句“我相信你”,也成为了点醒陆北的最后一束光。
世界残酷无比,让人喘不过气。
但也有人,即便失去所有记忆,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却依旧选择相信。
哪怕是,不辜负这份信任,陆北也不能在这里停下。
被遗忘了又如何,她仍然站在自己身边,剩下的,便要靠自己去改写了吧。
于是,陆北向林若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随即离开。
因为陆北不会再次穿越到过去完成这个闭环,所以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世界线只是短短存在了一瞬,便崩塌,并没有产生实际的影响,而且……即便是这条世界线,林若最后还是死亡。
但是,通过这次的行为,陆北证明了,摧毁智创地下的智械,对于世界线确实是重大影响,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上次只下手了一个,这次……多下手几个试试吧,反正自己已经失败过无数次了,再多一次,再受到多大的伤害都没关系的。
由于在这个世界线里,陆北并没有和林若相识,所以时间机器并不在智创,而是在陆北自己家中。
而家中并不像智创那里有够足的能量,所以还是要陆北自己去买了几大块车用铅酸蓄电池作为供给,才勉强能够使用。
准备妥当后,陆北便自己启动了机器,进行回溯。
这次回溯也本应平常依旧,但是,精密如时间,微小的不同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影响。
这是陆北第一次不在智创回溯,而智创的作用,也绝对不止提供稳定能量这么简单。
维持恒定环境,磁场平衡,减少异质干扰……
这些都是极其重要的因素,而陆北一直把它们当作理所应当,这次便很自然将其忽略。
于是,当时间机器开始运作之后,到了定位锚点的环节,各项参数顿时错乱,能量指数也在飞速下降。
“怎么回事……不对,出问题了,要停止……”
陆北还没有来得及按下暂停,眼前便闪过一道白光,他的意识也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