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林月夜甚至愣了一下。
这不能怪她，毕竟她这两世，哪里有过什么选择权。
打工加班是你“自愿”，房租多交是你“乐意”。
不自愿，不乐意，没了工作没了家，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当选择权突然交到了月夜手里，她还真有点反应不及。
而洛雅寒，似乎已经料到自己这句话会让林月夜难以理解。
冰寒冷峻的脸上对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流露一抹难以察觉的同情，她旋即又强调补充了一点。
“是觉得害怕吗，大可不必，哪怕你选择了后者，也不用担心会被她报复，夏慕瑾就算性格再恶劣，本质上并不坏，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十恶不赦的混蛋，她也知道这件事错在她，不在你，唯独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
“什么。”
“洛老师，我可以先不选择吗？”
“哈...？”
林月夜双手握在胸前相扣，她的目光，幽幽投向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女孩。
即便是学过心理的洛雅寒，也很难读懂此时林月夜眼神里的复杂情绪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不久，月夜将如水般温情的视线转回正面，与洛雅寒四目相望时，道出了如此解释。
“您说得对...太软弱就会一直被欺负，但我想先听您讲完您要说的事情，以此来判断...我要不要选择别的处理方式，可以吗...？”
“......”
沉默中，稍稍惊讶。
片刻之余，洛雅寒回身，女仆装的棕色中跟鞋踏在楼梯，发出哒哒脆响，重新往上带路前行。
“我说过了，选择权在你，行不行，不需要问我。”
“谢...谢谢！”
林月夜道谢后连忙加快步伐跟着她前往二楼，心里那份纠结也总算是落了地。
嗯...这样就好，她没有那么天真。
虽说月夜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报警，但她并不会把这句话那么轻易地说出来。
林月夜跟在高冷少女身后攀登楼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前世悲痛的人生经验之路上。
人要是不给自己留个后手...太单纯了的话，就是会吃亏的。
想想，她若是很轻易就说出“我不会报警”，那么洛雅寒到了二楼，估计也就没有什么可跟林月夜多说的了。
你反正都不打算处理这件事了，人家还跟你讲什么呢？她顶多也就是安抚一下林月夜的情绪，然后送她离开，反正这事已经这样了不是吗。
但若是保留，至少在洛雅寒面前伪装出自己可能还会选择“报警”的可能性...
那就不一样了。
别看洛雅寒从头到尾都在强调“我会帮你”，但林月夜可是很清楚地记得，夏慕瑾说了——她和洛雅寒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是发小。
既然是发小，出了这种事，洛雅寒心里总不会像表面这般冷静。
退一万步，哪怕她真的是因为什么原因，厌恶夏慕瑾到了极致，希望林月夜报警处理，也总该透露一些蛛丝马迹？
所以甭管她是怎么想的，也不论她这样做，是希望林月夜如何去作为，只要林月夜不把自己的选择挑明太早，洛雅寒就得说些有用的话题，就比如...
——夏慕瑾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种偏激的性格。
其实这和如今的林月夜没有关系。
步步楼梯走的很沉重，就像林月夜低沉的目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会想多了解些关于夏慕瑾的事情...
不...
也许，她知道。
大概是因为躺在这座宅邸水晶棺材里的那个少年，夏慕瑾的老哥，尚且死不瞑目吧。
死不瞑目，没法彻底释怀——可不只是因为食物中毒的悲哀。
还有与他失之交臂的人生里，究竟错过了些什么。
........................................
夏慕瑾“安详”睡在一楼沙发，而林月夜则是在洛雅寒的邀请下，跟她一起登上二楼。
到了二楼一瞧...
林月夜才确认，这里果然并非什么会客厅。
最中间那个屋子大得不像话，一张能让小月夜梦里都羡慕到哭的大软床横跨南北。
而至于房间整体装潢布局，却与寻常人家没多大不同。
这都不重要，最令月夜意想不到的是，夏慕瑾的房间里居然堆满了各种各样可爱风格的毛绒布偶，桌上，墙沿，墙角，甚至窗台上都有，粉嘟嘟的一片软萌海洋。
简直就像是一些有着公主幻想的可爱小女生才会布置的装潢，和夏慕瑾那残暴的性格完全不搭调啊...？
只是那房间的样子，林月夜只是从外边瞥到一眼，稍晚一些赶来的洛雅寒就把门给关上了。
“很好奇吗？”
“啊...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慕瑾也会喜欢这些毛绒玩具呀...？抱歉...我不该到处乱看的。”
“不用在意，我本来也懒得管，但我现在好歹是夏家雇佣的女仆长对吧，吃人家的饭就得办事，到夏家的客人未经允许不能踏足夏家人的宅居，这是规定，这点事我还不至于违约，反正在哪谈都是谈，来这边吧。”
“好的，我完全理解的，工作就是这么不容易呀...尤其是洛老师还身兼数职呢，真的很厉害。”
“呵...你这孩子最近嘴倒是变甜了，是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顿悟了？呃...你在往墙角缩什么，还是害怕吗？”
“不...没有的，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这么大的房子。”
才怪。
不习惯是真的，但是小月夜往墙角挤，是在用身体挤压更靠近墙角的小猫娘！
月饼抱着个大袋子，满满当当，脸上洋溢着收获的笑容，但被林月夜给使劲挤到墙上，都快被挤成猫饼了。
【林月夜，你干什么！吾才刚帮你发了求救信号，你就恩将仇报要把吾挤死吗！】
我真的想挤死你！
你抱着的这袋子全都是盐啊？你是要把家里变成盐产地吗？！
哎，现在还没有时间在扔掉月饼还是扔掉这袋盐之间做出抉择。
毕竟，前方带路的洛老师，已经停步到二楼最里端的墙角，这里挂着一幅漂亮的山水画。
不知道为什么特意要走到这里来，但林月夜大概是能问些什么来打破沉寂了...？
“那个...洛老师，请问慕瑾平时都跟她父母住在一起吗？这么大的房子...能住下很多人吧？”
洛雅寒伸手整理了一番墙上那幅一看就价值不菲山水画作的绑带，然后冷冷的侧颜映在林月夜眼里，回答着她的问题。
“的确，房间不少，可以住很多人，不过夏慕瑾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住的，你看到的那些房间，除了她的居室，全都是杂物间，或者是空房间。”
“一个人住...？在...在哪里...”
“这里。”
“......”
不是...
你这房子，跟会客厅的大小都有的一拼的住宅...
就只有她一个人住？！
那多余的空间是要跳广场舞吗！
有钱人的想法，林月夜搞不懂。
像是看出了林月夜的震撼，洛雅寒轻叹一声，松开整理画作的缕带装饰。
“别误会，这不是有钱人没事找事，只是刚需而已。”
“刚需...？可是...一个人需要住在这么大的地方吗...我不太明白，而且您说从小...慕瑾她小时候就敢自己在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住？这大概指的是她读初中之后...？”
“更早，从大概七岁吧。”
“这么小...？不会害怕吗？”
林月夜环顾周围，这地方现在看着气派，但是要是到了晚上，天色一暗，恐怕就跟那种电影里的古堡似的，对于一个人来讲，越空旷的住宅环境就越是会分散你的底气，更别说刮风下雨的时候了，电影里演的那种场面，简直能把人吓死。
自己住这种地方...那不是没罪找罪受吗。
就当林月夜以为夏慕瑾天生胆子大的时候，洛雅寒的回应，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当然会害怕，那家伙的胆子比谁都小，怕黑，又怕打雷，所以房间里放了那么多毛绒布偶，壮胆用的。”
“那为什么还要自己住...去跟着父母一起不就...”
“宅邸里要是有别人住进来，她就会失眠很严重，自己住的话会缓解很多。”
“呀...？那为什么不住在小点的地方呢？没有这么空旷的话或许...会好很多？”
“她最怕的是密闭的地方，住宅地方变小的话，估计吃安眠药都没用了。”
“啊？”
她还需要吃安眠药？
完了。
一顿对话说下来，林月夜好像是一句都没听懂！
她为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