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星团拖着虚弱的身子,倚靠在枕边,低着头,任思维的火花在修长的睫毛间不断闪烁,而后,便是一阵长长叹息。
“星团,你怎么看?其实他的话……”
“不,她说的很对……我……我一直在侥幸,一直在想只要能成功一次便可,即便我一开始就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我始终在侥幸,妄图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与人性赌博,但殊不知,只要进入赌局,败者便只能是我。我分明随时都可以脱离,可偏偏……哎,呵,安慰你的时候这么聪明,现在却蠢笨得像什么样!纯纯“聪明人”的作茧自缚呵!”
诸星团翻转一圈。委屈与悲情,顺着倔强的嘴角滑落,浸湿了因营养缺失而棕黄的枯燥发丝,但随即却银牙紧咬,满脸不甘。
“哎,我是错了,我也为自己的侥幸付出了代价,但,我现在又该怎样!在现在这种局势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事情已经发生,我真的无能为力吗?!我,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被排挤!我才不想像他这样做个什么狗屁君子!我也有社交的需求啊!”
奋力地锤击着床板,诸星团抱头痛哭,直至梦的怀抱将他彻底笼罩。
第二日
也许是在睡梦中得到了莫名的补给,也有可能是头顶多出的用于吸收多余能量的“帽子”吧,诸星团干瘪的面庞变得充盈,连身体的不适也在一定程度上消散。总之,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诸星团的身体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如果抛去手臂处生成的透明晶体)。
“那,我们走了。”
“嗯,走了。”
虽已不似昨晚那般激动,但满眼眶的黑眼圈,低迷的眼神与无力的手脚足以说明此刻的她仍然没有想清楚自己的未来将何去何从,此刻的她仅若行尸走肉一般。
很快便到了学校,如昨日一样,没有丝毫改变,甚至于放在窗台前的奥特赛文小蛋糕竟是烂了都没有人敢去受理,任由纪检部的人在此皱眉咂舌,但也仅限于此,不敢造次。可谓是在诸星团的名号下令人不得不任其腐烂,生怕触碰了“诸小姐”的“逆鳞”。
上课的环节更是神奇,在所有老师“临时兴起”的课堂讨论上,将同学分为两两一组重新排布教室,而方式则是按照“随机”的网上抽签,很幸运,无意外的,巫星昴与诸星团被排在了一起。一起体验被世界遗忘的感觉——在课堂上被屡次忽视,没有丝毫参与感。
“啊,这,我仿佛对你的处境有一丝的理解了,这么惨啊。”
巫星昴对着身旁失魂落魄的少女挤眉弄眼,试图与之交流。
“嗯,下次的战斗我要去庇护吗?去的话怕是又要被看不起了吧……”
诸星团翻了翻眼,小声说着,全然一副已读乱回的模样。而随即又恢复成了一番死态,一副完全呆傻的模样,但不用想也知道脑中必然又是刚刚嘴中复述的那些话语。
“啊,……”
好巧不巧,未等巫星昴想到其他的话题,一阵警报突然响起——又有怪物!
无可奈何,只好作罢,顺着整齐有序的人群,巫星昴正要抵达厕所准备出击时,却一眼瞥见诸星团仍神游似的坐在座位上。
什么!是昏倒了吗?不会又犯病了吧?
逆着人流,巫星昴想要冲至诸星团前抓住她,然而迎接他的,却只有老师的无情呵斥与诸星团随手的摆摆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视野之内。
待巫星昴彻底消失后,诸星团晃至操场,望着上方火焰与惊雷的交织,热血与汗水的挥洒。
我也曾做到过,我甚至能做到更好。她这么说着。
我也曾浸泡在战斗厮杀的热血之中,我也曾幻想拯救世界与水火之中,为何只有我被折去双翼,再无翻身之机。
为何他同样毫无觉悟,却依然能够遨游于蓝天。她直指苍穹,在无人的操场上挥洒着自己的愤恨。
雷霆,因她而却步,由半边的天空瞬间消退,化为一条笔直的矛头,火焰,被她的呵斥惊退,瞬间溟灭。
难道这一切只是意外吗?而我现今的一切都只是意外处理的结果吗?呵,果然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我就该因此受罚吗?
本是无德幻想之人,受大辱而得技艺,这样的技艺也算是罪吗?这样的我也要受到惩罚吗?我,不理解!
被惊呵的天道似乎也在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火焰与雷霆再度相交汇,难舍难分。仅有几道余波冲至诸星团跟前,好似天道作怒,要降下神罚于这位怀壁却“不知收敛”的匹夫之人。
按照正常剧本走,少女该开始嘲讽天道,然后继续虚空索敌对命运的输出。
但出乎意料,少女并没有控诉上天的有眼无珠,而是——
“啊!”惊雷的坠落明显吓坏了这位普通少女,令她一屁股坐到后面的椅子上。
要死!
要死!
要死!
要死!
生死之际的考验令她大脑一片放空,先前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堆碎碎念,全都在脑海中化为了泡沫,只余劫后余生的暗自庆幸,以及手部增长的结晶。
“在死亡面前,一切幼稚的念想都可笑的要死。”她明白(怕)了,他从昨夜一直嘀咕到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幼稚的别扭,是他该死自尊的显现。
她明白了,确实是该放下了,因为,刚刚的经验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在生命面前,自尊屁都不是。
是了,她终于向自己承认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闹别扭,所演出的拙劣的剧目,无论是自作帅气的摆手也好,还是发愤的在操场上乱转也好。一切都只是闹别扭的附和品罢了,只是闹别扭的无病呻吟罢了。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名为诸星团的高中女生,而不是同名为诸星团的赛文奥特曼。他的人生阅历还不能让他对尊严的渴求,胜过对于生命的珍惜。
她,就是一个弱者。就该按照弱者的生活方式来生活,来发言。
而不是学着网络上那些那些绝望的口吻,来夸大自己受过的苦难。只因她,甚至从未经历过任何苦难,她甚至没有经历过所谓的网暴。
这样的她是怎么说的出口“代价”“罪”这些词语呢?她不配,她根本不配说这些,她什么都还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憧憬也只是念想罢了,她压根儿就没下过决心。他只会怪罪世界,正如刚刚那般。
所以,她要跑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包袱,如所有一般人所想——自己的生命是最珍贵的东西。
“哈哈,还得谢谢您啊,这次的怪物,差点被你劈死的账就算了。”
语罢,又是一道惊雷劈在跟前。
吓得诸星团赶忙逃跑,但却不再扭捏,像个正常的平民一般,为了活命快速朝防空洞跑去。
虽然成为不了英雄,但至少不再幼稚了,不是吗?
在众人异样的眼中,诸星团钻进防空洞,像一个星期之前的那样,静静地坐在里面等待净炎的胜利。
“呃,诸星团小姐,您不去和净炎小姐一起战斗吗?”
面对周边试探性的提问,诸星团只是笑笑。
“我失去了我的力量,所以很抱歉,现在和在座的各位一样都是普通人了。”
一笑而过便继续回到自己的座位,即便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但至少她再不会出于一些虚无缥缈的目的背弃自己的生命了。
只有在面临生命的威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尊严什么的是一无是处。
最终在净炎扣开防爆门的那一刻始,名为魔法少女千冀的故事,暂时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