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不打开手机看的话真是根本没感觉。

自己居然又一觉睡到了下午,作为人民警察实在是失职。

不过即使如此,索薰也一点都不想起床,一点都不。

因为没有困意而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但腰上也完全没有想要用力的念头,更别提狠狠心坐起来这种事情了。

今天是索薰出生入死换来的最后一天假期。

嗯,听起来十足珍贵,但其实度过的方法对她而言还是完全一样。对着匿名版和视频网站消磨到凌晨,时不时再来点备好的啤酒和外卖,在困到不行的时候就干脆地不管时间睡下去——没有目标与追求地沉浸在废人生活中才是遵循内心的道路,至于体重仪表和保养这种表面功夫就随他去。

反正父母辈的亲戚们全都升天了,也不会有人多嘴自己嫁不出去。

整个七天的假期里,自己唯一需要外出的活动就只有例行公事般地去医院探望那位陷入昏迷的犯人。

两三天一次,取决于心情。并不是什么上级派下的任务,但索薰却少见地自愿做起这件差事。就最近步步走高的温度而言,可以说是相当不正常的举动。

自诩节能主义的理智成年人又怎么可能自愿顶着高温去连日探望自己好不容易脱手的罪魁祸首呢。

确实,本是理应如此。

“被她抛弃了。”

这是那名叫做简漪的少女的最后一句话。

索薰几乎能够确信是她杀害了自己的父母,并于之后在下川市犯下另外两次相似的残忍案件,但无论如何,索薰都无法从她的个人资料与履历中看到一丝的动机。

如果是心理问题导致的淫乐杀人,那也起码会有本人在此之前精神不正常的相关记录。若非如此,索薰实在想象不出原因究竟为何。

但事实就是那样。事实在索薰眼中就是所谓的,并非如此。

换言之,在索薰看来,这起案件缺乏某个决定性的起因,以至于之后的所有后果都令她开始感到无法接受。

简漪的所有归档资料上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不寻常之处,从家庭背景到自身经历,全都和寻常的青春期女性没有相异的部分。

即使算上青春期时虚幻的感伤与残忍,索薰也不觉得她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情。否则,全国上下的少男少女们早就一个个竞相成为身体力行的猎奇杀人犯了。再加上干净到根本查不出任何痕迹的手法,怎么想也必须要经过精心准备或是大量训练。

但她的档案中根本不存在任何能够成为这两点的证据的地方。

“那样的事情,呢。”渐渐停下滚动,右臂顺势搭在额头上,稍稍遮住视线,也不凑巧地收拢了思绪。

那么,在第一起案件发生时尚且是正常女高中生的简漪,究竟是在短时间内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考虑到她最后与简漪间的寥寥数语,问题的线索应当在何处就变得再明显不过。

镜海到底是谁?

并没有任何案件能够让索薰借故仔细查询她的个人信息,但在那之前,索薰也并不认为那会有任何收获。

曾经侦破的每桩案件都让索薰清楚地明白何为无法以常理衡量之物。那个少年与镜海的二人组合也属于其中一例,以寻常的线索与逻辑来探求他们的真相是不能指望得到什么好结果的。

但说到这里,自己其实从没在先前一次次的“结案”之后思索过任何与常理产生偏差的认知与状况究竟是因何而起。

就像包括她在内的大多数人绝不会考虑一年前的骚乱缘何而生又为何而灭一样。

那是最简单的生存守则,合乎本能,轻而易举。

因为黑暗的角落必然会予人恐慌。

因为陌生的地点必然会令人畏缩。

在评估为危险的威胁面前,直接逃跑才是上策。

在认知为恐惧的未知面前,敬而远之才是正解。

等等,先等等。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还拥有盲目的勇气和探索的精神,这才是人类的优点不是吗?

否。

那确实被称为人性的光辉,但终究是绝少数人才能运用自如的奇迹,不如说正因此才配得上光辉一词。

必须在众人的上方照耀的,无法触及的象征。

人人都对自己沐浴在阳光之下有所知觉,但也没有人会因此拥有任何照在身上的光芒,大抵是这么一回事。

倘若是人人都有的特质,那又究竟有什么值得作家们乐此不疲地大书特书的地方呢。

而刨除这极少数的愚者,剩下七十余亿人赖以为生的,也同样是索薰赖以为生的简单技巧。

好极了,结论是什么呢?

生存才是保持自我所必要的基础,也就是说自己的麻木不仁和不闻不问是必须的,即使从诸多晦涩的角度去考虑,她也只能得出唯一的答案。

想到此处的索薰在心中默默为自己辩护起来。

好,每日反思到此结束。

这种事情光是想就麻烦死了,而且根本就像是为了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一样,一点都不舒服。

所以我才不要咧,打住打住——

枕边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

大约5秒左右的僵直与安宁,索薰保持姿势,一动不动地闭上双眼。

不过是试图逃避的最后尝试罢了。

振动自然没有停下,看起来果然是通电话,可喜可贺。

“啊啊啊啊......”

低沉到有些滑稽的呻吟声从索薰的口中缓慢流出。右手配合着音调,像是电视剧中的丧尸般机械地从面部移开,随后不需要主人亲眼确认,食指擅自僵硬沉重地落下,正中屏幕上的应答键。

“那个!是索,索薰警司吗?”能听出对方的焦急,但没开免提的话筒传来的声音几不可闻。

没听过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可能和某位该死的少年一个年岁。

勉为其难地拾起手机贴到耳边,不慎压在二者之间的散乱发丝让索薰的不满上涨了几分。

“啊,我是又怎样......你谁啊。”刚醒来的口齿不清加上被人打扰而产生的怨气,这让索薰的发问变得更像是发难。

“呜啊......那个,那个!我想要报警!我们在路边被袭击了!”

“那就打110啊!”

“咿......可,可学长说让我拨他手机上的这个号码......他,他说你是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可以更快地来这里帮忙......?所,所以拜托你!学长他被人捅了好多下现在浑身都是血!我是不是应该叫救护车?可学长一个劲地说不要!所,所以我该怎么办?那个,那个你在听吗?我现在在开发区的商店街入口旁边,好多人都在看,但是没人真的停下来帮我们......好可怕啊......”

少女颤抖的音色中带着明显的哭腔,虽然没听进多少内容,心地善良的好警官还是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

学长?

“学长是......”

啊啊,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是被送进医院才不得了呢。

在意识到自己不得不起床才能避免某些更为复杂的局面后,索薰的脑袋终于是彻底清醒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待在那里别动,不要太在意你的学长会不会失血过多,他没事的,看住他的两条假肢就好......我马上来,别担心。”

“欸?假肢?为什——”

挂断电话,同时从床上一跃而起。在以完全不像是女性的速度换好外出的简单衣物后快步走向门前,一把扯下挂在门口的两串钥匙。

“怎么说呢,自己也习惯了吧。”虽然还是对假期的最后一日没能善终抱有不满。

但是都已经起床了的话,也就没办法了。

房门重重关上,脚步匆匆远去。

——过于漫长,过于苦闷。

但,姑且试着讲讲看吧。

在水色所在的倒影之下的,在蝉鸣渐响的阴影之中的,最后一个夏天的,最后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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