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血族呢?跑掉了?!”

“血雾移形?怎么可能?!快!快去另一边追!”

两名猎魔人捂着腰间的手枪,一律青烟自枪口泛出,隐入雨水之中。

而原本应该射中那名血族的两发子弹,此时却只射在了面前的墙壁之上。

空气之中,唯余稀薄的血雾。

见此情状,他们咬牙嘁了一声,迅速转身换路去追。皮革靴子踏在积雨而成的薄层水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而,在墙壁另一侧的下水管道中,黑发少女正捂着胸侧,低声呜咽呻吟。

渗漏的雨水从被砸开的井盖外流进,汇入城市下水管道的污水之中。少女虽依旧感到压抑万分的心悸,却比方才在雨水中奔逃要缓解了许多。

只是……饥饿的状况并没有好转。

少女脖颈处被流弹射出一道擦伤,所幸并没有伤到动脉,只是缓缓地流着一束鲜血。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刚刚从井口摔下来的时候,胸侧蓦地传来一阵剧痛,应该是哪里摔断了。

可,这些都被极端的饥饿感掩盖了。

视线里只有灰白与自己鲜血的猩红,少女扼住手腕,刺向胸侧,一股痛楚传来,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她只能这样。她的獠牙已经刺了出来,眼白的区域化为了深红,她只有用疼痛刺激自己,才能让自己处于稍微清醒的状态。

耳边传来龌龊生物的吱吱叫响,少女躲在阴暗之处,缩在下水管道中的背光缝隙里,偷偷地观察着渗进夜幕天光的井口,孤身一人,瑟瑟发抖。

无论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时的少女,恐怕都要被这狰狞恐怖的面貌给吓一跳,随后赶紧叫来周边的人,一起将这个虚弱的血魔乱棍打死,再一把火烧掉尸体,以绝后患。

只是,没人注意到这呜咽的少女此刻蜷缩地,犹如一捆无根的风卷草。

她那黑发之下的眼角,有着两滴清泪。

**** ****

咚咚、咚咚、咚咚……

凌晨五点,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簌簌响起,清扫者提着煤气灯行走在下水管道中央排水两侧的石板路上,煤灯雾气一般的昏黄色光芒自灯芯处扩散着,打在下水管道中,照亮着一缕黑暗,却仿佛永远穿不透这污浊。

中年男人缓缓地走着,他看起来精神压力很大,这个城市里最底层的人向来都不会好过,故而他兼职下水道清扫者,因为他实际上不用干多少活,就可以享受着清晨的宁静,即使这里并不舒服。

只是,在一个路口处,男人却停歇住了脚步。

“谁?!”

黑暗中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男人一跳,这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如此异响。男人受惊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可这份黑暗又迅速安静了下来。

中年男人的脸颊流下一滴汗水,他掏出别在裤腰右侧的短棍,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走着。

“不对啊,明明刚刚听到了什么来着……”

男人困惑地握着短棍,走的更慢了。

“咝咝……”

“谁!!!”

男人恐惧地飞速转身,盯向左侧后方,声音就自那传来,那声音宛如粉笔划过黑板的刺耳滋滋声,令男人瞬间汗毛倒竖。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额角渗出一滴汗夜。

最终,他还是屏住呼吸,粗糙的手掌握紧短棍,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越靠近那个缝隙,耳边传来的咝咝声就越明显。男人被这声音吓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煤灯的光照范围又不大,正好照不到黑暗的深处。于是他只能把短棍举过头顶,提前蓄力,打算如果接下来不论看到什么东西,都先一棒子砸上去。

忽然,黑暗中传来了一点异动。

“砰!”

短棍砸在地上,发出怵人的响声。

男人吓得后仰着砸倒在地上,他大口呼着气,冷汗浸湿了衣领。

可是,当他看向那个活动的生物的时候,却只是发现,那只是只老鼠罢了。

虚惊一场……吗?

男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抹掉头上的汗水,怔神了许久,才转身接着走着。

“压力太大了吗……都出幻觉了……”

男人捂着脑门,自言自语着。

可,走了几步之后,却忽然回过头来,冲向那个地方。

不对!

老鼠的声音不是那样的!绝对不可能!那东西不可能是老鼠!

他壮起了胆子,冲进那个黑暗缝隙的深处,将煤气灯举到头顶,照亮了整个角落。

随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踩到了什么东西。

老鼠的尸体。

很多老鼠的,尸体。

但更恐怖的,是他面前的墙面。

男人被吓得又一次倒了下去。

因为墙面之上,并无他物。

有的只是指甲的划痕。

深入墙面,仿若疯癫之人留下的……

入骨的划痕。

**** ****

少女躲在巷子的阴暗处,依旧瑟瑟发抖。

清晨的空气太过冷峻,刺骨的寒凉透过被血染湿的衣服无情的侵蚀着她较弱的躯体。

她的嘴角有着几根老鼠身上的杂毛,唇下那腐臭的黑血已经干涸,只留下斑斑点点的污渍。

她的眼白已不再尽是猩红,可眼角却有两竖淡淡的泪沟。她的黑眼圈很重,可以看出来已经很疲累了。

她逃了一整个晚上,又在下水管道里躲到现在,靠吃老鼠的腐烂血液充饥,扛过了吸血鬼无可避免的血渴。

可她依然感到恐惧,但凡她再晚跑一步,光以这虚弱不堪的身体,她很有可能会被那个清扫者活活打死。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眼角已经哭不出泪水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倾注了大量心血的机器在第一次启动试验中爆炸后,她的灵魂仿佛就来到了这具躯体。

一具手无缚鸡之力、虚弱无比的、刚刚转化的……哑语血姬。

她踉跄地扶着墙壁走着,她累得快要晕厥过去了,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视野中的黑点越来越大,很快,填满了她的世界。

“砰!”

少女倒了下去,陷入了昏迷。

只是,在昏迷之际,她感到自己好像被谁给托住了。

那也是双少女的手,很柔软,很温暖,还有淡淡的……丁香花味。

她抬头看去,在她黑暗的世界中,只看见了一缕金黄。

一缕堪比阳光的……金黄。

**** ****

“诶?你终于醒了!”

金发少女开心地抱了一下刚刚从病床上醒来的少女,可少女却忽然将她推开,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麋鹿一般,睁大着无辜的眼瞳恐惧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

金发少女愣了一下,不过她仿佛对如何安抚病人有很丰富的经验,她只是微笑,去接了一杯水,递给了少女。

“渴了吧?先喝点水,多补充水分身体才能恢复呢。”

黑发少女打量了对方好久,才勉勉强强哆嗦着接过水杯,在那水杯的倒影中,她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也看清了……脖颈处的绷带。

伤口……被包扎了。

黑发少女再次看向坐在她旁边的金发姐姐,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蓦然发现,这里是病房。

她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似乎也是这位金发姐姐,应该也就是她,帮自己包扎了伤口。

似乎……还清洗了身体。

她感觉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没有再犹豫,黑发少女抓紧水杯,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就把杯子里的水全部都喝完了。

“诶慢点呀!会呛到的……”

金发少女连忙去拉她,可待她放下挡住脸的水杯,金发少女才发现,对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诶?别哭呀小妹妹……别哭呀……是不是呛着了呀……”

金发少女一下子心疼了,她掏出手帕,迅速帮她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少女的呜咽才慢慢停止。

“嗯……好啦好啦,没事啦……”

金发少女见对方终于不哭了,露出一个微笑,随后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一旁的桌台上,然后挡住了黑发少女去拿水杯的手,点了一下她的额间,说:“诶!这次慢点,别呛着了啊。”

黑发少女点了点头。

她又哭了。

金发少女一愣,赶忙再次拿出手帕。

“别哭啊别哭……小妹妹……对了,你的家人呢……你住在哪里呀……”

黑发少女哭着喝完了水,摇了摇头,指着嘴巴“啊,啊”了两声。

“啊……?是哑巴吗……我……我给你拿纸笔。”

金发少女立即从病房床头的记事本上撕了一页纸下来,取出一支笔,一并递给了对方。

(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

金发少女见此,又愣了一下,却很快安慰道说:“抱……抱歉啊……不过没事的,小妹妹要是愿意,其实也可以先在这里住一阵的呀。嗯……诶!要不我等下带你去见院长吧!艾什院长她人很好的!如果小妹妹愿意的话……也可以到咱医院里当个实习小护士的!包吃喝还可以住宿舍,那样就好啦……”

“诶,别哭呀别哭呀……”

“嗯……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黑发少女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怔怔地看着金发姐姐,随后低下了头。

她……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可,她在抬头时,却看见了蕾丝衣领上,好像有着一个名牌。

名牌的姓氏被什么东西污浊了,看不清其上的字母,只有名字能看清。

于是,她只好写下这个名字,可写下之后,这个名字仿佛就印刻在了脑海之中,成为了她唯一的名字了。

(西芙)

“诶?西芙吗?hhhh挺好呢!要不我以后就叫你小西芙吧!你之前受的伤好重……不过没事,等会带你再去检查一下就好啦。”

金发姐姐笑了。

西芙也跟着笑了。

“好啦,那带你去见一下院长吧!”

见西芙恢复地差不多了,金发少女便噌地一下跳了起来,打开了病房的门,准备搀扶着西芙先去见一下院长。

只是,当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被西芙轻轻地拉了一下衣角。

“诶?”

她回头,只看见西芙捂着右胸,递上了那页纸。

(姐姐……可以告诉小西芙……你的名字吗……)

金发少女愣了一下,随后开心地笑了。

她蹲下来,摸了摸西芙的头,说:“其实你不问,我马上也会说哒。我也算是这里的护士长呢,至于名字嘛……”

“叫我以薇,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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