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汇聚成林月夜思维谜因的最后一块拼图。
原来，是这样啊...
她之前一直觉得怪异。
【林月夜】，她在学校里茫然四顾，就仿佛尽是仇敌，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在月饼的叙述里，她的性格并不张扬，行为也是内敛，即便有不少女生会酸她的美貌，即便是她们放出一些谣言，但也不至于落得个全校尽数对其孤立的下场。
这样优秀的女孩子，也理应会有不少人喜欢的，对吧？
这些顷刻间就铺满瓷砖的纸片，恰恰回答了月夜的问题。
“这些...你都全部拦下来了...？”
“是啊...”
夏慕瑾听见林月夜这理所当然的发问，面露爱意直视着月夜动摇的眼睛。
纤纤玉手随意捡起一枚心形信封，将它抵在项圈的尖刺上，就在林月夜面前，嘶啦一声将它撕成了碎片。
裂开的纸张，向着相反方向扯开空隙的后方，就有着夏慕瑾又爱又恨的守望。
某天教室门外。
所有人都放学离开的斜阳。
夏慕瑾倚在教室外边的躲在某个角落，静静聆听着林月夜单独一人在教室提笔书写，笔尖落在纸面书写时的沙沙作响。
直至夜幕将临，少女将努力写好的信封都揣在怀里，对照着自己收到的几十封情书，匆匆却如仙的身影穿过一栋又一栋教学楼，找到那些情书书写者们所在的座位，将写好的回复信小心放进每一个桌洞。
那些回复，无一例外，都是拒绝的。
但【林月夜】善良，她觉得每一份心意都该获得回应，哪怕得不到回响，也该像白鸟掠过天空时那样，羽毛在空气里留下悦耳的阵风吧。
“可是他们不配啊...”
夏慕瑾弯曲膝盖，与林月夜一样，相向跪坐着。
她半裸的身姿随着接触地面而越发颤抖，不知是地板砖偏冷，还是她的心情想起这些事情，就跟着坠入了谷底。
“他们怎么可能配得上呢...你不惜耽误打工的时间，一封又一封亲手书写，一封又一封去回复他们轻佻的心思...你为什么要那么天真呢...你难道真的觉得他们是出于‘爱意’才给你写信吗？啊...我可爱的月夜，他们只是觊觎你的容颜而已...你知道我当时看着你，有多么心疼吗...”
发烫却也微凉的掌心，抚摸着林月夜一时无言的侧脸。
她无言，掌心也就顺着她的脸颊，滑向她的脖颈，触碰的瞬间就带起娇嫩的身躯，在心灵反应过来之前就发出一阵微弱的轻颤。
而直至月夜轻声道出话语...
那深情继续往下游走的手，才戛然而止在白色连衣裙肩带偏下的位置。
“我知道...”
“诶？月夜...你说什么了吗？”
“我说...我知道的哦？”
“啊...！对吧！我就知道你可以理解我的！”夏慕瑾脸上迸发出惊喜的红晕，“你明白就好呀！他们根本配不上你去写那些回信的心意啊！”
错了...我说的‘知道’，并非是完全理解了你的做法。
林月夜只是或许明白了，当时坐在夕阳斜映桌前奋笔疾书的【林月夜】，她的心思。
夏慕瑾还在轻声诉说着。
“而且...现在花言巧语那么多...我真的很不放心啊...月夜...你能理解，我真是太高兴了...”
【林月夜】是个聪明人，她肯定也知道那些人可能不怀好意。
出身孤苦的她，早就明白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善意。
她写那些拒绝的信件，不仅是为了“回复心意”。
更多的，也是为自己拼命谋求一个立锥之地。
她知道的，鸟儿之所以能翱翔蓝天，是因为天空没有嫉妒它的羽翼，而飞鸟也从来没有试着飞的比天更高，当天降暴雨，鸟儿会收拢羽翼躲在某处，而不会选择与天抗衡。
孤儿院奶奶那句“不要与所有人较劲”，一直都被她记在心里。
只有放低姿态，只有给他们每个人都写出回信，他们才不会觉得林月夜故作姿态，他们才愿意不在往后的日子里诋毁她，不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毕竟...得不到就破坏掉的想法，是烙印在人性里的缺憾。
除非，得不到的美好，已经诚心向你表达了【委婉】。
可是...
【林月夜】何尝会知道那天屋外，站着一个“爱慕”她，这种情绪近乎于疯狂的大小姐呢。
“月夜会拒绝他们...这点我很高兴。可万一有哪一封信，正好写得特别迎合你的想法呢...？只要一想到你可能会因为那些小人的花言巧语而有所动摇...哪怕是一秒钟，不...哪怕是一个念头！我心里就会跟窒息一样难受...我绝对无法容忍月夜的世界里，夹杂出那些恶心的污秽...”
林月夜的视线在扫视那些纸片，却被夏慕瑾捧着脸，引导着转回正面。
“所以...干脆不让这些信出现在你面前不就好了吗...？好啦...不要再看这些了，我的月夜...就只看着我，好吗？”
啊啊...果然，夏慕瑾很漂亮。
听起来，也像是为我着想。
的确，你要说林月夜觉得她这样做有没有可取之处？
——其实是有的。
因为一味的妥协，只会换来长久的痛苦，以及变本加厉的威慑。
曾经林月夜的生活就是铁证。
你每天都写拒绝信，身子骨本来就弱，耽误了打工时间，让本就缺乏的精力变得更加难堪。
要写到什么时候呢？
你能给你写情书的人里没有偏激之人，收到拒绝信之后存心报复吗？
你没法保证。
既然什么都没法保证，那么当断则断的果敢，也未必不是一种开拓。
只是夏慕瑾的做法过于激进了。
——但她已经给林月夜安排好了后路，只等待她松口，答应那个“条件”，就无所谓把情书都藏起来不回复的代价，对于夏慕瑾的势力来讲，这些能把林月夜难倒的事情，在夏慕瑾这不值一提。
如果我真的不曾经历转世，就是个可怜而普通的小姑娘，恐怕此时有些心思也该越过恐惧，尝试去迷恋依赖她了吧。
但林月夜不是那么单纯。
以前的【林月夜】，也是如此。
细细想来...
林月夜，倏然一声苦笑。
“慕瑾喜欢我...果然还是因为‘自私’呢。”
“诶...？”夏慕瑾触碰月夜的手一颤，满脸的难以置信，“月夜...你刚才说什么...？我...自私？”
“不是吗？”
此时的林月夜，反而冷静了不少。
她微微笑着，抬手，无畏拨弄着夏慕瑾手里带刺的项圈，就跟擅长拨弄人心的小绿茶一般，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就让夏慕瑾的心顿时坠入冰窟。
“毕竟我呀...也渴望被人所爱，要是慕瑾这样的女孩能‘真心’喜欢我，那我该多幸福啊...”
“不是的！”夏慕瑾就像辩驳一般，将急迫的脸颊凑近林月夜的面前，“我就是真心喜欢你啊！月夜！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这不叫喜欢的吧...毕竟，他们的花言巧语，是想占有我。”
一个如水碧波的眼神回望，就足以掀起满湖的波澜。
“而慕瑾...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呢...”
“月夜！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夏慕瑾死死压住林月夜的肩膀，她着急，她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也许对她来说，确实如此吧。
“他们只是一时贪图你的美貌！他们根本就没有觉悟去承载你一生的重量！到头来，他们绝对会毁掉你的一切！而我发誓...我发誓！我会给你一切！你只要说一声你需要我，我只需要你说一声，你需要我！月夜就能变得幸福了，而我也想证明自己在活着！可是月夜为什么一直不说呢...你要说出来啊...！”
“......”
看吧。
她的“自证”，本身不就是一种“自私”吗。
可惜，她想听的话，【林月夜】一直都没有说。
因为她是个有自尊的孩子，是个好孩子。
深渊由你缔造。
而你不惜将这个女孩推入深渊，就是希望成为她绝望里的那唯一一束光吧。
她不绝望，如何爱上你，又如何被你占有呢。
而你渴望曙光与暗月的相互救赎，她因你获得幸福，你因她获得真实。
可你万万想不到...
最后她即便是站上高楼纵身一跃，也没有选择你自说自话递出的稻草。
只是因为，她身为飞鸟，不想活在囚笼里罢了。
夏慕瑾无力地将头抵在林月夜的胸前，手中用力攥着她的衣摆，后怕着颤抖。
深渊的缔造者，有时也会脆弱得很。
“听到你想跳楼的消息...我很害怕，月夜...我真的不想害你...但是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对吗？你不想一辈子这样孤苦无依...而我正好可以成为你的依靠啊...”
“嗯...但是那前提，是如果慕瑾你真的喜欢我的话。”
“......”
现实是，【林月夜】已经死了。
哎。
林月夜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得绝情，但是说白了吧，她确实不想给夏慕瑾当狗。
如果就顺应着她这份占有欲，任由她对自己为所欲为发泄欲望，林月夜很难想象之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她不想真的像一只小狗一样顺从，那不叫活着。
哈，好在我这些话说的足够振聋发聩以及明晰了，即便是夏慕瑾肯定也只能暂时放弃...了吧？
——咔嚓。
“嗯？”
林月夜听到这声不妙的动静，愣愣低头。
却发现匍匐在自己胸前的夏慕瑾...
不知何时已经将项圈戴在了自己纤弱的脖颈。
并且，将卡扣给卡死了。
夏慕瑾跪坐在地面的双腿不自觉夹紧，互相磨蹭着，在她暗夜色的瞳眸抬起之前，林月夜就听到了那声沉重的呼吸。
“嘶哈...月夜的气味...呼...月夜说的对...我很确定，我喜欢你...离开你就没法活下去...这如果都不叫喜欢...那怎么才能叫呢...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当充满欲望就好像夹杂着小爱心的眼神，与林月夜呆愣住的眼睛对视。
小月夜才知大事不妙！
“呼...月夜也把衣服脱掉吧...我一定会很温柔...来证明自己对你的爱。”
“？！”
你想对我做什么？！
不是，你老哥我的遗体冰凉，现在可就躺在距离这里直线距离不足三百米的大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