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传奇的手相师，会在明天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上露面，到那时，感兴趣的人都可以找他看手相。这可是，机会难得。”

萝洁特女爵微微一笑。

“咳咳，跑题了，西洛琳。”西洛琳王后咳嗽了两声，萝洁特马上乖巧地一鞠躬，又缩回了宫殿两旁的贵族人群里。

跑题？话题是什么呢？

我们这不才闲聊一两句吗？

唉，还是让我来主导话题吧。

我说道：“萝洁特女爵的话并没有解答我的疑惑。我的意思是，据我所知，魔女在这个世界的名声并不太好。如果有人提前知道了魔女会到来，你们应该全城戒备、严阵以待才是，为什么……你们会夹道欢迎？我并不记得我和精灵族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更不记得我和坎特维尔有什么渊源。”

西洛琳王后道：“我们精灵族并不在意那么多是是非非，魔女战争的故事，我们也都知道，但对于我们来说，那不是一个敌我对抗的故事，那只是一个有趣的故事罢了。就好像，有一本人类的故事，我们都很喜欢，叫做《荷马史诗》。”

《荷马史诗》？

这个世界也有《荷马史诗》？

“对于我们来说，希腊与特洛伊并没有正邪、好坏之分，我们觉得只要故事好看，那就够了。假如告诉我们，阿喀琉斯会在今日造访，我们会热烈欢迎。而假如告诉我们，赫克托耳会在今日造访，我们同样也会热烈欢迎。我们不分好坏，只评价精彩与否。”

“我理解了。可是，我想《荷马史诗》的情况和魔女战争还是有所不同。《荷马史诗》是人类的故事，而你们是精灵，你们当然可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而魔女战争，那是你们精灵族的先辈参与的战争，甚至由于你们精灵是长生种，可能还有亲历过魔女战争的精灵活下来。你们难道就不对屠戮了你们那么多同胞的精灵心生恨意吗？”

“死亡不过是每一个生灵都会经历的事情，为何死亡要引发仇恨？我们只爱美的事物，厌恶不美的事物。”女王十分淡然，“魔女小姐，你好像很吃惊？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这当然没有问题……”

精灵的世界观，真是令我大受震撼。

如果说人类不再仇恨魔女，甚至崇拜魔女，是因为麻木、愚昧和扭曲，那么精灵族……他们是真的不在乎。在他们的眼里，只有美与不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是非善恶。亦或者说，对于他们来说，美就是善，不美就是恶，只有这种善恶，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可以放弃。

不知怎么的，我有些羡慕这种世界观。

是是非非，惹得人实在太烦了。

有人觉得小是小非可以无所谓，但是大是大非一定要拎清。可是，小是小非和大是大非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偷一根针和偷一个国，有本质区别吗？如果放弃了谴责一个偷针的贼，那有什么理由谴责一个卖国贼呢？

因为偷针造成的损失小，卖国造成的损失大？

所以所谓的是非，不是看道德的败坏程度，而是看造成的损失大小如何吗？那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损失，而是收获，只要有收获，败坏道德的事也能做了？是非完全取决于功利？

更何况，古人的总结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反过来了，犯了大错的，反而被认为是大是，犯了小错的，反而被认为是大非。

为什么？因为窃钩者好欺负，窃国者不好惹么？

那这不就是欺软怕硬？

结果，是非比到最后，就是看谁的拳头硬吗？

人们好像都忘了，一开始区别是分，是为了鼓励是，消灭非。

结果，是非区分出来，反倒把错的发扬光大，把对的狠狠地践踏了。

那么，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没有是非。

没有是非，精灵族既可以招待阿喀琉斯，也可以招待赫克托耳，还可以招待魔女。

有了是非，只有无休止的战争。

到最后，阿喀琉斯死了，赫克托耳也死了，便宜的是谁？

是非，只有利于强者。

这种强者，不过是最低级的强者。

假如让我以搬弄是非的方式，去操弄五大种族，获得统治地位，我愿意干吗？我绝对一百个不愿意。

从世俗的角度来说，我绝对是真正的强者。

无限的寿命，无敌的能力，无上的智慧，这个世界最高深的魔法，我轻轻松松就可以学会。这个世界发生的每一件事，只要我想，我都可以掌握。只要我想，我可以轻易地把这个世界变成任何样子。除非，有什么隐藏的势力在，但至少，所谓的隐藏势力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那我为什么没有统治世界呢？

我为什么还有一种我在处处吃瘪的感觉呢？

我不知道。

我只是感觉，对于我来说，去操弄这个世界，真的很没意思。假如我穿越以后，立刻统治了世界，然后把我的故事写成小说的话，这个故事不会超过三章。

所谓的强大，除了客观的强大，应该还有一个定义，叫随心所欲。

能力应该服务于内心的想法。

我可以说是已经拥有了统治世界的能力，但是我实在不愿意这样去做。

如果说我有什么想做的。

我还挺想追求精灵族的这种价值观。

无是无非，一切都那么和谐，这不好吗？

可是我的精神内耗又告诉我，达成这种和谐，需要力量。无是无非，也是一种是非，假如我真的要创造一个无是无非的世界，那也只是我把我的是非强加给这个世界罢了。

是这样吗？的确是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但这才是我该追求的啊。

没错，我其实并不强大。我看起来能力那么多，但是我的能力和我想要的并不匹配。

所以我永远好心办坏事，所以我总在吃瘪。

在别人所谓的追求上，我已经达到了无敌无上的状态。

但在我自己想要的追求上，我好像字都还没有认齐的婴儿。

所以……这算是什么？

算我因为王后的一句话，忽然间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吗？

难道我就此顿悟，要真正解决我的精神内耗了吗？

我不知道。

也许以上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又一轮精神内耗，只是水字数罢了。

啊……故事进行到哪了？

精灵族的价值观……

是，我知道了为什么精灵对我没有敌意。

那精灵欢迎我，是想干嘛呢？

“尊敬的王后殿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对我没有敌意。那么我想请问，对于我的造访，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我们当然打算招待客人。只是不知道，魔女大驾光临，究竟是所为何事？”

其实我是为了艾格尔寻找美才来的。

我回过头，看向艾格尔：“是这样，这是一位黑精灵，他想来寻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