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交出的战绩单不可谓不傲人。
回到读档界面，脑海回荡着诀别前白睦那张泫然欲泣的小哭脸，耳畔萦绕着少女一声声本能的“爱你”，口舌间的铁锈与酸甜也仍消散不去。
闻樱情不自禁拥抱住了自己。
VReal，太美好了！
不光是身临其境体验上流社会，而且还能够拯救她这种缺少现实社交的阴暗鼠鼠。
最关键的是，白睦的TRUE Ending她能给到满分。
利用病娇角色安全感缺失的特性，反复逼迫玩家从她所扮演的角色中抽离出来，化身为她自己。
不再是让玩家增强代入感去理解游戏，而是沉浸式进入游戏中让游戏去理解玩家。
白睦喜欢的不是闻樱所扮演的角色，是闻樱本身。
她跟那些不了解白睦和《橘色相簿》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只可惜，《橘色相簿》与市面上大部分的Galgame相同，只是单一的线性流程，即便有着大数据模型支撑也无法通关后让玩家和已攻略的角色在开放世界生活。
毕竟这样，她还怎么靠新角色爆玩家金币呢？
但只要能再去体验过往剧情，闻樱已经感觉到很满足了。
如今还剩下一个后日谈剧情。
闻樱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这一段剧情。
但在这之前，她终于可以抽出空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退出游戏，摘下头盔，打开摄像头，一记笔挺而标准的国际友好手势将整个摄像头所占据。
整个动作速度之快，过程之流畅，以至于整个直播间的弹幕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行云流水的一套嘲讽过后，才有断断续续的「？」出现在屏幕上。
可闻樱显然还是不能解气——
“叫叫叫！”
“主播第一次通关就是True Ending，刚才弹幕里那些指导民呢？会谈恋爱嘛就在那儿教？”
“你们懂小睦吗？知道小睦要什么东西吗？爱小睦抵得上我十分之一吗？”
““我这不是在玩游戏，我是在和小睦恋爱！”
“你们是第三者吗？还是牛头人爱好者非得在主播恋爱里面指手画脚？”
“呵呵，等你们把恋爱谈明白了再来教主播打游戏！”
爆了。
闻樱爆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也把弹幕给爆了。
成百上千个问号从屏幕上方飘过，而后就是止不住的和主播的友好互动。
「0/36/1闹麻了」
「樱神你家里人也喊你樱神吗？」
「无敌了樱神，熬似董卓吕布还要熬似我们」
「小睦：樱神我服了放过我吧不想再玩了」
「樱神你还记得当时自己说几点之前通关游戏不？」
几点？
她当然记得。
7:46开始玩，等到12:00之前通关。
时间还早着呢，现在不是才6：12……
……？
时间居然会往回倒……
不对不对！
天怎么是亮的？
喔，原来是被小睦鲨鲨鲨了一晚上吗？
而距离她去医院实习还有一个半小时。
上班和游戏。
这世上真的还有比眼前的游戏更为重要的东西吗？
甚至来不及红温，闻樱已经机械般地戴上头盔，坐回到躺椅之上。
没有人能阻止她与白睦的事后温存。
至于实习迟到？
还是交给之后的自己去苦恼吧。
就算因为迟到挂科延毕用一生的代价去弥补也无所谓。
毕竟在此之前她已经耗费三十六次的一生。
“不要小看了我的恋爱脑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次元是这样的。
哪怕是六十一岁的老人，只要情绪氛围到了也会像这样喊出十六岁的人才能喊出的羞耻语句。
他们甚至并不感到羞耻。
登录游戏，选择存档，选择白睦的后日谈剧情。
这一次无需交纳“复活币”。
再睁开眼，熟悉的大厅，熟悉的舞曲，熟悉的果酒香甜，熟悉的窗边佳人。
如往常般视线抬起，她们彼此的目光在一瞬间交汇。
但这次却又在下一瞬间偏离。
白睦如触电般移开了视线。
手无措，脸慌张。
此刻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
闻樱大步流星朝向窗边走去。
略高一筹的身形将白睦整个人压至窗边，直至退伍可退。
“初次见面，白睦小姐。”
闻樱唇角勾起，轻举酒杯，胜利者的余裕一览无余。
这是她们彼此间的暗号。
一晚上以来，这也是闻樱第一次主动率先找白睦说出暗号。
“初…初次见面，闻樱小姐。”
白睦抬手试图遮掩住微红脸颊，却被闻樱所看透。
后者不安分的手率先一步包裹住脸颊，细细揉搓体会。
白睦垂下头羞到说不出一句话，可闻樱还硬是要捧起人家的脸，再摆出一副担忧模样。
“脸这么红没事吧，白睦小姐？”
“没…没事…”
“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医院？或者去我家好好休息一下？别看我这样，对于医疗护理可是略知一二，陪我到床上我帮你好好看看？”
“别…别捉弄我了…主人…”
白睦说话时断断续续。
她瞥开脑袋，双手微微抬起在胸前推了推愈来愈近的闻樱，可却半点力气都没用得上。
欲拒还迎罢了。
甚至在推的时候腰还努力挺了挺，更为拉进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
“离太近了…主人…”
“这就算近，那我们刚才负距离算什么？”
“那个…那个不算负距离！”
“既然嘴巴不算负距离，那哪里才算得上是负距离，主人不太懂，咱家小睦可以和我讲讲嘛？”
单手轻而易举揽住白睦腰肢，俯下身来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诉道：“这里人多，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白睦任由那只大手搂住她，在四周围人惊异与乍羡的目光中走出宴会大厅。
穿过每一部恐怖片都会有的长廊，走过每一部动作片都会有的楼梯，到达每一部纯爱片都会有的天台。
月色如水，星光璀璨。
穹顶之上，奇异的靛青白光如点缀于银河幕布上的条纹，自她们的正上方浮现。
条纹一点点扩散，一点点朝向两边切开。
仿若椭圆盖顶的世界保护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
“今夜有极光？还是知道我们在天台上特意准备的表演？”
闻樱昂起头无不惊叹于眼前的光怪陆离。
她利用系统自带的快速截图，顺带还将白睦融入其中。
“主人是在拍我吗？”
白睦很配合地倚靠扶手而立，单脚微微点地，大家千金风范尽显。
“我不太擅长拍照。”
“不会拍照的人可不讨人喜欢。”
“大错特错小睦，”闻樱在身前比出一个叉，“你要知道比起‘擅长拍照’，女孩子更喜欢的是‘不会拍照但为了你却能去学拍照’的人。”
“主人的意思是女孩子都喜欢笨蛋？”
“当然。”
“那你也是笨蛋？”
白睦反将一军。
她双手别在身后，朝向闻樱的方向微微前倾，本是稍有些富余的身材此刻竟也格外慷慨，垂下的领口下是一片绝美。
白睦嘴角带着笑，似乎并不在意闻樱直勾勾的目光。
她喜欢喜欢的人喜欢她的身材。
这很拗口，但喜欢理应如此。
“看够了嘛？”
“还没。”
“色鬼。”
白睦嗔怪一声，却以轻俏一步踮起脚尖，猝不及防轻轻啄在闻樱的脸颊。
见面前人还在发呆，白睦得逞似的起身快步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家里人教导过我，沉迷于女色的人最窝囊，主人也是？”
“我只沉迷过你。”
“那可不好说。”白睦歪歪脑袋，嘴角挂着轻笑，“据我所知，原本的闻樱小姐是一个心狠手辣，不近女色，满脑子只想着杀杀杀砍砍砍钱钱钱的极致利己主义者，可不会心甘情愿被我捅那么多次，所以——”
白睦深呼吸一口气，如下定决心般郑重地朝向闻樱的方向踏出一大步。
“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去到你的身边吗？”
“我…”
闻樱语塞了。
人在无能为力的年纪却遇见想守护一生的人时，他在未来大获成功时或许还能有办法补救。
可活在虚拟中的少女呢？
要怎么承诺？
“抱歉，我似乎提了一个很无理的请求。”
“不没有！只是…”
“抱我。”
白睦将她的欲言又止打断，强硬不已。
她的难以抉择又被看穿了吗？
望向面前倔强张开双臂的白睦，那伴随夜风扬起的银白长发，如同从那双红瞳边角流落走的晶莹泪线。
闻樱沉默，上前一步牢牢将其拥入怀中。
哗——
瞬间，穹顶碎裂开来。
透着炫彩光芒的滴液落下，如炸开的水气球洋洋洒洒。
这是因为打破第四面墙，所以整个游戏世界开始陷入到崩坏之中吗？
“时间好像不多了。”
白睦轻声道。
她全身萦绕有碎白光点，此刻正一点点将她包裹。
那两只攀附在闻樱后背的手还在一点点加深力量。
“再抱紧一点我…”
“这样嘛？”
“还不够…”
“那这样？”
“可以再稍微用力一点嘛？我快要感受不到您了…”
光亮一点点加深，声音却在耳边一点点消散。
少女逐渐崩溃的世界中，她所能抓住的只有闻樱。
“感谢…”
“感谢您这一段时间的陪伴…”
“您的陪伴，您的宽容，您的喜爱，包括您表白时赠予我的戒指。”
“可我们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白睦望着眉头微微有些紧锁，仿佛快要哭出来的闻樱，用尽全身力气演出那副明明悲伤到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却极力硬撑的逞强感。
天空逐渐破碎，黑夜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极光般地透亮。
白睦向后撤去半步微笑着，足底却化作碎片如纸屑般飘散在空中。
“抱歉，我的时间好像也要到了。”
“如果可以的话，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届时，我想站在您的身边与您看相同风景。”
白睦抬起手，指尖在触碰到闻樱脸侧的瞬间破灭。
一阵风吹来，少女所站的地方只余下一片虚无。
【恭喜您已完成白睦·后日谈】
【达成成就：对不起，因为我是活在虚拟世界中的女孩】
【达成成就：在虚拟世界中寻找现实】
【白睦个人剧情已收录至回忆室，玩家可自行查看】
……
世界在崩塌。
闻樱站在崩塌世界的最中央，不为所动。
她的神色凝重，仍维持先前那副白睦将她推开时的紧锁眉头。
手放入到口袋里，她触碰到的是一枚格外精致的小礼盒。
是装有戒指的礼盒。
是她原本打算在今夜赠予白睦，却因为被反复杀死而无从送出的戒指。
方才临道别时，白睦提到了戒指。
她只给一个白睦送过戒指。
但绝不应该是方才道别的游戏中的白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