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立在飞剑上,俯瞰着脚下的凡人。
而凡人们纷纷跪拜,五体投地,直呼:
“仙人啊!”
“仙人啊!”
“仙人!”
“快来拜见仙人!”
“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保佑我们活下去吧!”
仙人却带来了凶信。
仙人如是说:
“天机宗,天机老祖天机仙人近日得算:天地有变,民不聊生。”
“特派我等昭告天下。”
“望周知。”
说完,仙人便化作一道虹芒飞走了。
仙人说得没错,天地有变,民不聊生。
自人魔灾害起,时常就会有人好端端地,变成食人的妖魔屠戮四方,亦或者被邪魔控制心智,不分你我地拿把菜刀四处伤人。
让原本就不富裕的村庄雪上加霜。
不得已,灵家只得卖子嗣,求生存。
男孩子必然是不能卖的,毕竟男孩子是家里的宝,可是要留下来传宗接代的。
女孩子就无所谓了。
反正到头来也要嫁出去。
趁现在卖出去,一能减少家庭开支,二能换取钱财,一举两得有没有!
灵枢望了望站在对面的壮汉——
那壮汉人高马大的,头顶着遮阳的斗笠,腰后横挂着横刀。
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某个武林高手用鞭子硬生生抽出来的一样,面无表情满脸凶相,却又透露着一股敦厚。
壮汉几乎遮蔽了秋日的阳光,朝着灵枢的所在投下大片的阴影——
他几乎有两个灵枢那么高。
灵枢朝着他迈进了几步。
走到亲人与他之间的中央时,她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不舍,回头望向自己的父母。
父母和年幼的弟弟站在熟悉的木门前,一个沉默,一个哀伤。
满脸悲伤的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去吧,去吧,不要再回来了。”
稚嫩的弟弟却懵懂地问:
“妈妈,姐姐是要跟叔叔去偏远的地方采药吗?”
“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弟弟没有得到回应。
弟弟好似察觉到了不对,忽地哇哇大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那儿干哭。
似乎他也明白,自己只能哭,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要怪,就怪自己家里太穷,没钱,活不下去,而恰好自己是个女娃。
灵枢的情绪被弟弟感染,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蹲下身子掩面痛哭,壮汉走上前将她抱起,她心中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她开始咆哮、质问、挣扎: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非要把我卖掉?”
“我不想!”
“去做那所谓的美人盂……”
喊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被壮汉猛地丢进了马车的车厢内,消瘦的身子砸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蜷缩在车厢一旁的唐婉儿被吓了一跳,目光中流露出怜悯,又流露出无可奈何。
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也是其中之一啊……
壮汉为了防止货物逃跑,都会事先用粗壮的麻绳给货物的双腿和双脚紧紧捆住,再搜一下身子,以防货物的身上有利器,列如小刀,以防货物割裂麻绳或自杀。
是有这种先例的。
有些崩溃的世俗女子想的不是逃跑,而是自杀。
因为她们已经无处可去,她们的父母主动将她们抛弃,哪怕逃出生天,世界之大,又有哪一处是安身之所呢?
结果唯有三个:
其一横尸街头;
其二沦为乞丐;
其三出卖肉体。
无一善果。
把货物装好后,壮汉和灵枢打父亲拜了拜手,示意自己要离开了,完事了。壮汉便回到了马车的车头,坐上马车,随着马车车夫马鞭的挥舞,马车启动了。
一家三口站在原地眺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分分叹了口气,最终马车消失于他们的视线之中,他们回到了家徒四壁的土坯房里——手里攥着卖女儿得来的厚厚的钱袋子。
……
马车在行驶,颠簸感由屁股开始,从上到下地传遍全身。
被捆绑着手脚的灵枢蜷缩在车厢边缘,脑袋埋在手臂里一句话都不说。
唐婉儿看着她,脑海里逐渐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的心脏因自己的这个想法而加速跳动……
“呐……”唐婉儿常识性呼唤灵枢,而灵枢依旧头埋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像个死人一般。
唐婉儿不依不饶,挪动着屁股想要挪到灵枢的身边,马车的车轮却在此刻轧到了一块石头,忽地一个大颠簸,把她的屁股颠得生疼!
她吃痛,惊呼出声:“呀——!”
“嘶……我的屁股……”她深深地吸着凉气。
此刻,壮汉拉开实现开在车厢上的木板,露出一个长方形的空间来,用他那双眼睛窥视着车厢里的货物。
见只是货物被颠得屁股疼了,只是口头警告一句:“别发出声音。”便将木板重新拉上了。
死气沉沉的灵枢终于抬起头,将目光从木板上移到眼前这有些可爱、又有些糗的唐婉儿身上。
“你想干嘛?”灵枢低声问。
她的眼眶还是红润的,嗓音是因为痛哭而沙哑的。
此时的状态,乍一看还惹人怜惜。
唐婉儿缓过劲来,挪到她的身旁,双唇因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干裂,却依旧红润诱人。唐婉儿将嘴巴凑到她的耳朵边,轻声说:
“我们……逃跑叭?”
灵枢的耳朵被她吹出的气弄得有些痒痒的,甚至于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来,灵机仙子还是个敏感的主呢~
灵枢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对逃跑没有多大的兴趣。
唐婉儿知道,她是因为刚被父母抛弃,有些自暴自弃罢了,并非是那种会将自身置于水深火热的境地的人。
于是唐婉儿加把劲地诱导:
“美人盂你知道吗?”
“所谓的美人盂,就是一种另类的娼妓、姆狗……”
灵枢被她口中的“姆狗”一词给深深地震撼到了。灵枢震惊地看着她,那小眼神仿佛在说:
你怎么能说出这般粗鄙的词语?
我们不是应当做个淑女吗?
唐婉儿却颇为骄傲地扬起了下巴,一丁点儿的羞耻都没有,继续说:
“都是有钱人家的邪恶玩物,一丁点儿的人权都没有。”
“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四肢着地,像狗一样,在主人的铁链子底下光着身子到处爬,然后喘着舌头,摇着尾巴给主人看自己的屁股。”
“不光如此,我们还得解决主人的小便。”
“还得用嘴巴接住主人吐出来的臭痰、浓痰。”
“你真的想要做那种连狗都不如的生物吗?”
“你真的能把别人嘴里的痰咽下去吗?”
“会疯掉的哦~”
说到这里,唐婉儿的目光向马车外望去。
马车两边的树木在不断地往后褪去,时不时有鸟儿从枝头上飞起,夕阳已经落到了天际线的位置。
很快,深沉的黑夜便会彻底降临。
那会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要我说,与其毫无人权地活着,不如放手一搏。”
唐婉儿收回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的灵枢,本以为对方不会赞同,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关键时刻拿出勇气直面危险的。
却没想到——
她的瞳孔里早已燃起了,和这夕阳如出一辙的火焰。
“逃跑吧。”她低声说。
橙红色的光芒跨越大地射进马车的车厢内,将她们的脸庞渲染得夺目。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里,两位被父母抛弃的少女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