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同学...？这究竟是...”
这已经是林月夜出声询问的第二次了。
但夏慕瑾只是自顾自检查门锁的情况，就像没有听到林月夜的呼唤。
直至她抚摸着已经从内部重重加密的门锁液晶屏，自顾自嘟囔出一句又一句，完全不像是在回复林月夜的话语。
“请林小姐去后厅稍作等待。”
“家主和夫人也很想见您呢。”
“您能来到这里，是值得开庆功宴的事情。”
“因为，您是大小姐的第一个朋友。”
你...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东西？
林月夜有点紧张，本是无心去细听，但那些熟悉的字句涌入脑海，与刚过去不久的言语相关联，这股熟悉感来源于哪里，某种定论，顿时就在少女的脑海里成型。
看着那个似乎因为兴奋在微微颤抖的背影，林月夜的冷汗一下子就渗出来了。
糟糕了...
真的糟透了...
“那位女仆小姐...她说的话，都是慕瑾同学教给她的吗？”
“是的哦，月夜很聪明，但是理解得稍微晚了点。”
她第一次直接回复了林月夜的话。
夏慕瑾的指尖循着液晶屏幕从上至下滑动。
在手指离开门板的同时，以鞋跟为牵引，捏住黑裙的裙摆，夏慕瑾就像优雅的舞者，从门前回身，明明是很自然的微笑，却看得林月夜不寒而栗。
“月夜猜得没错，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每个神态，都是我让她原文背诵，并且要声情并茂演绎的哦？这在夏家的女仆们这里可是基本功呢，嗯，大家都非常优秀，如果不是这样，月夜也不会乖乖跟着她到这里来呢...”
她动了。
带跟的鞋子踏在地板，发出丧钟般的沉鸣。
脸上挂着的笑意不动，在背光的方向，却突然染上一丝不自然的晕红。
“啊...不过有句话我得说明白，虽然是原文背诵，但是关于‘月夜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这部分论述...千真万确哦？”
“这实在是看不出来呢...慕瑾同学明明如此高高在上，又这么会算计人心...”
林月夜苦笑扶着沙发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才上当受骗，她现在很难相信对方说的每一句话。
可夏慕瑾只是摇头，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
并且因为刚才林月夜的发言，多了一些哀伤与委屈。
“可是我啊...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那种生来就和别人不同的异样感，月夜也能明白的吧？他们跟我讲话，全都戴着面具和虚假，所有人都在阿谀奉承，这样的人们...我为什么非要把他们称为‘朋友’不可呢？”
“慕瑾同学...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在说...就只有月夜你不一样哦...”
带着些迷离神色的绝世容颜，已经近在眼前。
林月夜可以继续去退，毕竟这里很宽敞。
但她知道自打门被反锁的那一刻起，往后退就已经失去了本质意义。
两双极度漂亮的眼睛相互对视，最后由深邃幽暗的那一方，就像是欣赏着什么诱人的艺术品，将双手捧向林月夜的脸颊。
“我们才是同类啊...我身边尽是阿谀，你身边尽是谣言，反正都是假话...月夜，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吧...”
“我跟你不一样...”
林月夜往后猛撤一步避开夏慕瑾的手，甭看她现在脸上还算平静，其实心里早就发毛了。
但是...
听见她说“同类”，再看看这里的富丽堂皇，想想自己如今走来的这一路风雨...
林月夜本能地就想反驳她，那种怒火，是从某个雨夜的孤儿院烧过来的。
“哪里不一样呢...？”夏慕瑾却是不急，放下手，眼神宠溺着发问。
“阿谀奉承伤不到你...但谣言能伤到我，你的哀伤只是一厢情愿...但我的经历...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的哦...月夜要比我可怜得多呢...”
夏慕瑾的眼睛倒影着这张漂亮到令人迷失的脸庞，回忆似乎滴滴答答响彻在某个夕阳午后的学校教室。
“可就是这样可怜的你...那天却说，我才是可悲又可怜的那一个。”
“？”
以前的林月夜！你是在什么时候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坑啊！
夏慕瑾宠溺的眼神变得越发涣散，她慢慢展开手臂，就像是赞颂着面前女孩的无与伦比。
“月夜...你真的知道自己多么与众不同...多么令我兴奋吗...？！啊...我当时多么想反驳你，我多想说你这样的可怜虫，明明连自己活着，连自证清白都要竭尽全力了，甚至还要反过来可怜这样的我...？但是我发现啊...你说得完全没有错，我活到今天...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句真话，他们表面看着我笑，背地里谁会拿我当朋友？而你...！已经无所谓生死的你...却告诉了我事实。”
夏慕瑾的呼吸声变得很重很重，她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手，浑身都在用力。
“明明你只要哭出来求我一句...我就能帮你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结果你却说你不需要...你当时憎恶的眼神，让我几乎失去理智...你知道吗，你说你即便去死，也不愿意再屈居人下的时候，我才知道你说的都对...！我比起你，就跟一个假物一样，我几乎没有活过，我是绝对做不出你那种眼神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疯了。
林月夜觉得，她就是疯了。
明明拥有着一切富贵荣华，却早早看穿了里边的虚伪，这个疯狂的大小姐渴求着只有林月夜眼里才有的世界，那不是她的贫穷，而是她灵魂的坚韧。
“所以...慕瑾同学是...是想和我做朋友吗？”林月夜尽力保持着克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导致不可逆的后果。
好在，夏慕瑾点了点头。
“嗯...当然，能和这样的月夜做朋友，是我的荣幸哦...？”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这应该不难...？”
可惜，夏慕瑾似乎已经没有在听了。
她如痴如醉地看着林月夜，就像是在端详自己无数次幻想过的完美世界。
“朋友怎么足够呢...不如说...月夜，我可能已经爱上你了...”
“嗯？！”
“啊...我做梦都在想象，如果能让那个眼神屈服...如果能看到如此坚强的你，看到连生死都已经跨越过去的你...对全世界都反抗到底，却只对我求饶哀哭的模样...那么我是不是就能跟你一样，变得真实了呢？那才是活着吧！月夜...月夜！你说，这样的你...我怎么能不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