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睦保留有上一次存档的记忆！」

「所以存档坏了不是BUG而是小睦的设定？」

「呱！有病娇！快跑！」

身处事外的弹幕们将讨论话题重新从攻击主播回到游戏剧情本身上。

可身临其境的却只有闻樱。

求生本能正催生出的恐惧反倒令她动弹不得。

方才还正与她交谈的人此刻如同实验台上的牛蛙任人宰割。

白睦仍是那个白睦。

她的微笑，她的语调，她的清高疏冷。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昨夜记忆般在闻樱的脑海中铺陈开来。

唯一无法重叠上的，只有那一抹黑夜下惹眼的血色，染红了她的衣衫脸颊。

糟糕…

大脑根本转不动…

混杂着花香，泥土，雨水，以及血腥的气味不断冲击着闻樱本就剩余不多的理智。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恨VReal能如此真实。、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是说蔡主管嘛？”

白睦却仿若无视发生，拍去裙角沾染上的泥泞，笑容纯善如常。

指尖轻点唇瓣，那本就猩红色的瞳孔在月色下绽放出妖冶诅咒气息。

蔑视般地瞟了眼地上完全失去生命体征的女人，白睦轻笑一声。

“谁让主管她一定要贴在主人身边呢？”

“偷腥猫，死去不好吗？”

纯良天真的身体里，是一颗视生命如草芥的心。

进入二周目的不只有玩家。

白睦也是。

她会叫主人，也会将蔡主管视作为偷腥猫，同时还符合有白睦本身自带的病娇属性。

不会错，眼前的白睦与昨夜在她怀中失去体温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主人，我好高兴。”

微微垂下头，双手捧脸，白睦面色含羞。

闻樱一时移不开视线。

她第一次见到白睦会露出这般羞态，如褪去外衣的含羞草，雨幕之下的少女在心爱之人面前也别有风味。

好害怕。

可心脏却又不争气地猛烈狂跳。

这分明是喜欢战胜了恐惧。

“我本以为，我不会再和主人您见面了。”

“摩天轮上睡着后，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再睁开眼我就回到这场宴会，回到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这放在小说里面应该叫……重生？”

“一定是爱让我们再一次遇见。”

“我想你了，主人。”

诉尽衷肠，白睦的每一句话，神色中的每一个起伏转折，谈到主人时每一个怀春少女的恋与媚。

灯光之下，淋漓尽致。

待到一切诉尽后，她微微张开双手向前迈出一步。

可回应她的却是闻樱出于本能的半步后退。

震惊与恐惧，心疼与怜悯，交织的情感在闻樱身上一览无余。

哪怕她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进行自我建设，反复告诫自己这种时候决不能后退半步，可她不是在操控游戏角色或点进对话框。

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白睦不甘地抿抿唇，又向前跨出一步，像是得不到玩具绝不善罢甘休的小孩。

闻樱虽然步幅比方才小，可仍未停下后退。

你进我退，亦步亦趋，直至闻樱后背撞上后方花园的铁栏杆上。

“抓住你啦，主人。”

柔软扑入怀中，萦绕鼻尖的血腥与体香也更为浓烈。

一记势大力沉到想要将闻樱溶解在怀中的拥抱，令她不由地屏住呼吸。

白睦将头埋入到闻樱怀中，深呼吸一口气：“是主人的味道…”

这也是上一周目闻樱在她身上做过的动作。

雨势渐起，白睦却始终不愿松手，闻樱的心也在冷雨之下逐渐冷却恢复冷静。

先前僵硬到动弹不得的身躯此刻终于恢复，她这才得以微微低下头好好看一看眼前的白睦。

她直接对上的是白睦的视线。

少女莞尔一笑，踮起脚尖，纤弱却又柔软的身躯挂在闻樱身上，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耳垂。

只需再稍稍昂起些脑袋，这小块的软肉便能含入口中。

“抱歉，方才吓到主人了吗？”

“明明什么也记不得，我却还在那里一个人自说自话，讲那些你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睦。”

“是您的仆人，是宠物，应该…应该也能配得上您的爱人！”

“只可惜主人都不记得了…”

“毕竟，主人如果和我一样什么都记得，怎么会后退，怎么会恐惧，怎么会第一时间不冲上来将我抱住，怎么会嫌弃我脏呢？”

“但没关系，我们说好了一辈子的。”

“无论多少次，我都一定会让你再一次爱上我的。”

“我的主人。”

得救了。

少女的自说自话替闻樱完成了辩解。

可心中为何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与庆幸。

仿佛一瞬之间失了衡，茫然无措。

明明她没能第一时间回应少女，可少女却仍然在帮她找补，她真的是爱着白睦的吗？

不由地，闻樱的僵硬双臂如复健成功般将白睦牢牢抱在怀中，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

薰衣草与茉莉花香的浓郁，雨水冲刷过后的些微血腥，少女轻若无骨的柔软，与那如潮水般将她淹没的爱意。

好沉重的爱。

可谁会不想被爱呢？

怀中白睦也为此突如其来的回应而轻微一颤，而后更加热烈。

“好奇怪，明明初次见面，但总感觉好熟悉。”

“抱歉小睦。”闻樱轻声开口道，“我不该逃避你，也不该离你以外的人太过亲近，我只是一瞬间大脑空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但我相信你说的话。”

“你说的一辈子，你说的前世今生，你口中所描绘的一切我相信你都能做到。”

“就让我们一起来创造心的回忆，好嘛？”

闻樱在努力让她的话语变得真诚与可信。

虽然她保留有记忆，但她不能和白睦说，一旦坦白在对方眼中便会成为“虽然保留有记忆但仍然和偷腥猫有说有笑的渣女”。

虽然她要伪装成没有记忆，但她不能表现出惧怕，一旦拒绝白睦对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当场将她刺死在这里。

幸好她手上没刀。

方才那把餐刀此刻还插在蔡主管的心口上……

嗯？

餐刀呢？！

路灯下，尸体心口上只有逐渐干涸的血，在雨水冲刷下逐渐消散。

可那把餐刀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什么时候消失的？

而且为什么脑袋越来越沉…小睦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没办法思考了…

胸口湿漉漉又黏糊糊的…有红色的雨…？

噗通——

白睦撤出半步，调用不起半点力气的闻樱失神般地跌落在地，后背倚靠墙壁而坐。

她艰难低下头去，不知何时起，她的胸口上多出一把刀。

如同餐桌上的红彤彤的苹果，餐刀刺入其中，汁水止不住地向外流淌。

她没能察觉到。

早在进入游戏之前，她就已经将五感中的痛觉调至最低甚至是没有。

不解与困惑布满她充满血丝的瞳孔，嘴唇翕动，闻樱挤出全身上下一点力气。

“小睦…为…什么…”

“您果然什么都记得。”

白睦轻诉一声，单膝跪在闻樱身前触碰那张容颜。

在她脸上肆意流淌着的，早已分不清是雨或泪。

“【小睦】…只有您才会这么称呼我的，主人。”

“不是说一辈子吗？”

“不是说好彼此不再有所隐瞒？”

“不是约定好如果有来生也要一起的吗？”

“既然不曾忘记，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来拥抱我呢？”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和我逢场作戏是吗？”

雨夜将二人吞没。

傲人的银白发被打散，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好似被证实神明存伪的信教徒，仿佛下一个瞬间就快要伴随世界一同崩坏。

不是的…

闻樱好想就这么大声喊出来。

好想开口解释，还有好多话没能说出口。

可身体好冷。

体温如流沙般在掌心流失。

摩天轮上的白睦也是这样的吗？

白睦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噗呲。

刺在心口的刀被瞬间抽出。

痛感分明已经被调至最低，可视野出现白睦不忍却又决绝的脸，心口却又止不住的痛起来。

“主人，我想明白了。”

低敛眉眼，白睦缓缓抬起手将小刀抵在血管之上。

她要做什么？

“我们都是同一类演员。”

我不是…

“我将你视作为救命稻草，你将我视作为玩物代餐。”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如果我们还有下一次见面，如果我们还能记住这一切，我一定会主动找上主人，亲口说出「初次见面」，继续我们的逢场作戏。”

不要…先把刀放下…血已经…

“我会扮演好您的代餐，你的玩物，你所期望的一切，所以也请您扮演好那个与我相约一生的主人，好嘛？”

可我没有扮演…

“好演员是不会出戏的，所以千万别再被我抓到了。”

“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主人。”

黑夜中，寒光一闪。

一道鲜红色的血柱如喷泉般涌出，融入进每一滴雨珠中，再流入下水道里。

少女应声倒地。

扑倒在怀中，嘴角含着笑，那是不掺杂一丝阴霾的幸福。

这是闻樱在失去意识前所见到的最后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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