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晶莹的水珠落入泛着倒影的雨后积水,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涟漪,摇摇晃晃的树枝上,如同黄梅时节般,落下了数不清的细密线珠。

少女踮起脚尖,试图去触碰那艳丽的花朵,可惜的是她抓空了,一时之间,雨后的满树摇曳,将她淋得湿透。

她摇了摇脑袋,被雨水浸湿的感觉不好,少女好看的衣裙不多,如今被弄得脏兮兮的,尽显可惜。

紧接着,她抬起头来,看着那摇曳的石榴枝。

翠绿的叶上挂满了红艳的花,花苞才刚刚开放,细薄的花蕊中伸探出淡黄色的蕊芽。

这株石榴树,据说是她父母生前亲手栽种的。

每次爷爷在门口纳凉,总会坐在这株石榴树下,它的枝叶不算茂密,遮蔽不住漫天的星光。

温幼卿会在庭院之中追逐蛐蛐,她不懂爷爷的目光为什么那么悲伤,又显得怅然。

少女呆呆地看着眼前摇曳的枝桠,她太矮了,那石榴花苞对她来说渴望不可及。

于是她鼓起了腮,小跑着从屋檐下搬来了板凳,迈着白萝卜似的细长小腿,一点点地爬上那略显高跷的板凳。

那落满雨水的庭院,倒映着悠悠的天。摇曳的树枝上满是雨水,落在了板凳之上,一时变得光滑无比。

她的手触碰到了花朵,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欣然的喜色,可是却一时之间没有站稳,在板凳上打滑踉跄,身体控制不住,向后倒去。

她的眼眸中有些无措,在那短短的瞬间,她的眼中的画面一点点的闪过。

碧蓝的天空之上,映着她模糊的记忆,看不清脸庞的男女,牵起她小小的手,在那盛夏的繁星夜空下,摘下了一朵石榴花,插在了她的耳边。

“幼卿,等你长大了.......”

“幼卿,爸爸妈妈.......”

“幼卿........”

“幼卿......”

她有些晃神,想要看清楚他们的脸,可是那记忆就像是稀稀疏疏的雨水落在如镜面的水塘中,明明风不大,雨不大,可却泛着无数的涟漪,什么都看不清晰。

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悬在空中,仰望着蓝天,身下是刚落完雨后的庭院地板。

完啦。

就在她以为会摔得很疼很疼,准备要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时,一双手却接住了她。

那是一股清香,像是深山之中的竹香,又像是爷爷经常拜的禅院之中焚燃的烟香,古朴又清爽。

温幼卿凝了凝眸,旋即回过头去,好奇地寻找那个人是谁。

那是一位男子,他牵着自己的腰,将她稳稳的放在地面上。

温幼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俏的男人,他穿着一袭的白色长袍,墨色的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眉眼中仿若星辰,如同谪仙人一般。

他嘴角含笑,问道:“没事吧?”

温幼卿顿了顿,摇了摇头,她在回忆这位男子是谁,在温家,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没事。”温幼卿摇了摇头,紧接着补充道:“谢谢。”

“小事。”

那男子晃了晃脑袋,看向了那盛开的石榴树,询问道:“你刚刚,在摘花?”

“嗯。”温幼卿点了点头。

“你还太小了,站那么高是很危险的,为什么非要摘那么高的花不可?”那男子看向了一旁,在四周,还有着许多盛开的不知名花卉,他不明白眼前的女子为什么非石榴花不可。

温幼卿眨了眨眼,回答道:“这是我父母亲手栽种的花。”

“那你的父母呢?”男子不解的问道。

“去世了。”温幼卿的声音变小了许多:“虽然爷爷总是说他们去了遥远的地方,可是我明白,那是他编出来安慰我的,我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那男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似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他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头,歉意地说道:

“抱歉。”

“没事啦。”温幼卿摇头,回答道:“平时有爷爷在照顾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乱哭的。”

男子哑然失笑:“你现在还不小啊?”

“我今年过完年就六岁了!”

温幼卿认真地说道:“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好好好。”男子无奈,只得认同眼前女子的说法,片刻之后,他伸手一挥,那茂盛的石榴树冠之上,一朵长势最好的花苞落入了他的手中。

温幼卿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她只是眨了个眼,那花苞就突然出现在了男子的手中,像是有着魔力一般, 静静地悬停在男子的手中。

“你会戏法?”

温幼卿有些雀跃地问道,她见过那些在路口表演戏法的戏子,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戏术,那些戏子表演的都是吐火吞剑,眼前这男子却让花朵悬空停留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不仅仅是悬停在他的手中,下一刻,那半开放的花苞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娇艳的红色花瓣缓缓展开,在雨后的庭院中是那么的显眼。

“不,这不是戏法。”男子摇头否认道:“这是仙术。”

“仙术?”

温幼卿眼睛都睁大了:“那你是仙人吗?”

“现在还不是。”男子失笑道,他缓缓地蹲下了自己的身子,想要将自己手中的那株花送给眼前的少女,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只好伸出手,握住了那花的花茎,将它戴在了少女的耳边。

“送给你。”他如此说道。

温幼卿眨了眨眼,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何如跟仙人说话,急得她跺了跺脚。

最后,她也只憋出来了一句:“谢谢仙人。”

那男子笑了笑,半蹲在少女的身前,认真地说道:“但是,你要为我保守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有法术,不要轻易地告诉别人。”

“嗯嗯。”少女连忙点头,拍着胸膛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那男子笑了笑,旋即起身,向温幼卿告别。

温幼卿怔怔地看着他离去,就在他要离开庭院的最后一瞬间,少女鼓起了勇气,向那仙人问道:

“那个.......仙人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经言。”

那白衣男子没有回头,他抬起腿,踏过门扉,身影一瞬间消散在了小院之中。

“念经的经,言语的言。”

他的声音回荡着。

“经言?”

温幼卿摸着自己耳边绽放的石榴花,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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