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死?”

诺亚一骨碌爬起身,死死盯着眼前的布道人。

他甚至没有怀疑布道人会否在说谎。

因为布道人,对于他这样的下级骑士而言,是极其遥远的存在。

哪怕从在王都流浪的贫民,蜕变成在边境城市横行无阻的骑士,他充其量连贵族都算不上。

而布道人,指的是各区主教直属的外派圣职者,通俗而言,也就是他们最强的打手和情报人员。

布道人有三个级别,携典,传言和神恩。

神恩布道人,是万万人之上,世界权力巅峰者之一的教皇直属的人。

如果诺亚没有喝酒喝得脑袋生锈,恐怕每一句话都会带上敬语。

可惜他在卡莱德斯太久,长久以来的放荡让他的骑士礼仪荡然无存,哪怕面对布道人,依旧像个泼皮无赖那样说话。

“他怎么可能没死……不不不,洛蒂亚他……”

诺亚喃喃自语着,脸上先是出现狂喜的神色,随即又黯淡下来;他踌躇着,这些年来满腔的委屈不甘几乎要喷涌而出,原来他早已把洛蒂亚当成自己的倾诉口;随即他又想起王国和教廷对洛蒂亚的态度的转变,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已经失势许久,甚至在被人刻意抹去;最后,一丁点仅存的良知动摇着他,童年的回忆和海浪一样冲刷他结痂堕落的灵魂,让他头痛欲裂。

“我敬爱的光明神哪……”

诺亚抱着头,“我……我不知道……”

“不必紧张,诺亚。你是王国忠诚的战士,琴恩的事情和你无关。我来这里不过是有两件事要做,一,是告诉你,洛蒂亚-琴恩没有战死,而是被哥布林俘虏了,最后带着女人的身体离开巢穴;二是,宗座想知道你是否知道他的学生安瑟的下落。”

“女,女人?”

诺亚茫然地看着布道人,后者隐藏在兜帽阴影里的脸看不清表情,但显然,布道人并不会骗他。

“人类的身体,很神奇吧?”布道人微微一笑。

“琴恩,女人。女的。等等,他,不,她是身体……心里……”

“恐怕都已经是了。”

“如果是被哥布林……那她……她……”

诺亚磕磕巴巴地说着,脑海中浮现出哥布林的生活习性。

如果洛蒂亚-琴恩在哥布林巢穴中变成了女人,那她的结局,不言而喻。

诺亚在沙发上缓缓坐下,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个新的讯息。

布道人也没用催他,只是静静看着。

片刻后诺亚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安瑟大概已经……遇害了。”

“嗯?为什么。”

“她被匪徒,起冲突……”诺亚比划着,露出一个悲痛的表情,“这是卡莱德斯,我们这样的骑士也没办法保护每一个人,我真的很悲伤,毕竟我们认识了那么久……她就像我的姐姐那样……”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布道人点了点头,“另外,安瑟也没有死。”

“……啊?”

诺亚大张着嘴巴。

“最后,虽然洛蒂亚-琴恩有罪,但她作为未被除名的骑士长,你作为下级骑士,以下犯上,应当除以死刑。”

“等等,我没有,我甚至没有见过她……”

布道人摇了摇头,“你不仅见过她,还与她做了龌龊之事。”

诺亚气笑了,龌龊之事?虽然洛蒂亚变成了女人,但他在她失踪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遑论什么龌龊之事!

何况他诺亚只是喜欢喝酒,就算喝得再多,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朝夕相处的洛蒂亚-琴恩。

不对。

不对。

认得出么。

似乎,也不是很认得出。

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出洛蒂亚变成女人后的样貌。

诺亚扶着自己浑浑噩噩的脑袋,抬头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说的龌龊之事......什么时候?”

布道人拿出刻着小麦和权杖图案的怀表,“大概一小时前。”

“一小时......前......”

一小时前他在哪里。

只在一个地方。红砖楼。

诺亚站起来,又坐下,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让他痛恨万分的形象,那个木讷寡言,身段诱人,满身伤痕,害得他差点丧命的卖身女。

那个,不可能。

不不不。

诺亚摇着头,在窗边不断踱步,“不,这,她......”

他提起洛蒂亚的事情时,卖身女的表情带着震惊和悲伤,那不像是一个不干事之人应该有的表情。就算共情能力再好也好,她的身体也不会有那种反应。

诺亚虽然记忆力被酒精腐蚀的所剩无几,但对于女人,他绝不会记错。

他记得当他说到自己以前和洛蒂亚的事情时讲到杰茜的部分,卖身女那身子的反应之激烈是前所未有的。

“不不不,不不不,这这这......”

他冲到窗边,开始不断呕吐。

他把头探出窗外,直到胃里什么都没有了也在干呕。

脑子里不断出现洛蒂亚的形象。那个男性的洛蒂亚。那个在他童年中作为老师,上司和哥哥的洛蒂亚。

等他吐完了,他颓废地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

“好些了么。”布道人慢条斯理地看着时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神明的双眼注视着一切,仅此而已。”

什么狗屁神明。诺亚愤愤地想着。只不过是这群布道人在每一个角落监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那么,你们需要什么......”

“需要你赎罪。”

布道人掏出一个卷轴,“用行动,赎偿自己的罪行。”

......

......

“如果说治疗师啊。”

老女人在昏黄的灯光中指向酒馆外,“虽然这啊,只是一条路,但是呢,我见的也多了。在岩城,有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好像叫马利-诺尔多夫,是个很厉害的年轻人......也许,他会有办法的。他很擅长治疗染毒。”

虽然她不知道这两个受了伤的女人要去岩城做什么,但她还是给出了指引。

诺尔多夫啊,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老婆婆露出和善的笑容,注视着那个浑身毒味的女人陷入沉眠,另一个女人守在她身旁,不发一语。

这两个,应该也是你喜欢的猎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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