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们是同事吗?看起来好年轻!」罗娜菈略显惊讶地微微掩嘴,「戈莫夫在我面前夸赞您的时候,我以为您会是更……」
「老一些?」拿铁笑了笑,耸耸肩,「也能理解,毕竟活得越老的猎魔人说明越有手段,不过,我只是长得比较显小——家族遗传。」
「那这次就是您护送我回家?路程还蛮远的欸。」罗娜菈可能是看拿铁太“年轻”了,还是有些担心,转而对着戈莫夫问道,「要不要再雇几个保镖?」
戈莫夫边灿烂地笑着,边一手撑住马车车厢,一手拉开车门:「如果出现了拿铁应付不来的场面,再雇十几个保镖也没用。」
罗娜菈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青梅竹马,点了点头,上了车。
车外,看着罗娜菈上车后,拿铁那“商业化”的礼貌微笑消失了。她双手抱胸,走到戈莫夫身边,冷冷地,甚至于显得有些生疏地问道:「你就这样把你暗恋对象的安全,全权交给我?」
戈莫夫倒是蛮不在意地拍了拍拿铁的肩膀:「我曾经可是把命都交给你手上了,现在不也还好好站在这里嘛。」
拿铁也不说什么,刚放下双手,转身准备上车。
蓦然,她纤细的手臂被戈莫夫抓住。
「什么事?」
「那个,拿铁,万事小心……谢谢你。」
拿铁一把抽回了手臂:「感谢的话,等收到罗娜菈安全回家的信后再说吧。」
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戈莫夫总有种说不上的不安,但想到拿铁的战斗力,他最终还是压下了不安,选择无条件相信拿铁这位过命的搭档。
他当然无法看到,拿铁上车后,有些不舍般地用手捏了捏刚刚手臂被自己抓住的部位,以及低头沉思片刻时,那白皙的脸上布满的阴霾。
旅途中,拿铁表现得倒是很平易近人,和罗娜菈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也没有刻意规避什么话题。罗娜菈聊上头了,一下子提到了眼睛的事,反应过来道歉,拿铁也很和蔼地让她放松,不用紧张,自己根本不在意。
罗娜菈分享着曾经自己和戈莫夫的一些搞笑的、或是难忘的、往事,拿铁也托腮平静耐心地倾听,时不时穿插几句自己作为“一名同事”对戈莫夫的评价,谦虚礼貌地简单谈谈两人一起共事的一些不那么危险的小任务。
借由拿铁的礼貌亲和,以及两人共同认识的戈莫夫,她们的关系迅速拉进,至少罗娜菈是这样想的。
上车前,她还觉得拿铁就像是那种富贵家族的千金,跟在实力很强的戈莫夫身后给履历镀金,然后就去管理层,戈莫夫这个老实人就是被骗了。
但很明显,拿铁和那些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的富家子弟有着根本的不同——平静如水的眸子、游刃有余的言行举止、礼貌而不失风度的口才、聊起任务时的谦逊。
或许她的年龄真的比她看上去要大很多。罗娜菈在心中想到。
她自认为看人很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交流,她感觉拿铁从气质上,更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一位身怀武技的公主——可能没戈莫夫吹得那么神,但绝对不是个烂猎魔人。
变故发生在两人一车夫决定抄近路走森林小道后。
原本这条林中小道并不是完全人迹罕至,被反反复复踩踏碾压出的小径行驶起来可能会颠簸一些,但遮挡物并不多,肉眼一看感觉还是蛮明亮的。
没想到在这样的路上也能被袭击。
从林中射出的暗箭直接刺入了其中一匹拉车马的身体,剩下的几匹马全都受惊,在原地又蹦又跳,试图乱窜,带着整个马车都快要失控。
熟练的车夫尽力安抚无果,为了避免马车被这群疯马拉着失控,甚至掉下山崖什么的地形。他咒骂着“贱马”,割断了缰绳。
那些马儿四散奔逃着冲进林子,只留一直半死不活地马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一会便断气了。
马车就像一头失去力量的动物,往那里一趴,一动不动。车夫则是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不断在胸口划符号祈求神明保佑。
过了一会,意料之中的,围上来的山贼并没有出现。
拿铁握着武器,抵着门等了许久,又时不时拨开车窗帘窥视下车外。
最后,她看了眼坐在车厢角落,瑟瑟发抖的,但还是强作镇定的罗娜菈:「会用枪吗?」
「枪?不……不会……」
拿铁也不废话,直接将一把匕首摆在罗娜菈身旁:「保护好自己,我要去确认四周的情况。」
罗娜菈紧张的点了点头,此刻,她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着拿铁这位“专业人士”身上。
拿铁猛地推开门,又将门狠狠摔上,撇了眼正在祈求神明保佑的车夫,将一把枪丢给了他:「会用?」
「会……会。」
「保护好车里的那位,我去探探情况!」说完,拿铁便孤身一人,向着林间走去。
确认已经完全离开车辆的视野后,刚刚还谨慎小心姿态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慢慢悠悠地走着,直到一片人为平整出的空地才停下。
「人呢?」
林中,无人回应。
蓦地,一支暗箭回应了她。
利用吸血鬼的反应力,拿铁瞬间抽出短刀弹开了那支箭,眼神中是掩不住的不满:「你们,什么意思?!」
见还是没人回话,她将短刀转了一圈:「在我生气之前,你们最好能有个合理的解……」
话音未落,林中箭雨齐发。
什么!事态很明显地出乎了拿铁的意料……
片刻后,当拿铁用手按着刺入胸口的那支箭,艰难地在地上喘息之时,众多弓箭手和一名为首的人,才走了出来。
「这是,银箭头……你们这些……混蛋,怎么发现……的,」拿铁口吐暗血,艰难地问道。
「啊,不知道啊,就是二当家猜的,反正看你皮肤那么白,就想着假设是吸血鬼呢?杀了器官还能去卖卖——两头赚,利益最大化嘛。原来你还真是啊!」
「你们这些家伙……」
「也就你这种的傻狗,才会那么直接地把报酬都准备在车上,哪怕你死了,我们照样还有钱拿不是么,哈哈哈!」
拿铁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又像是脱力般倒下:「车上那个人……」
「嘛,反正你马上要死了,也别管那么多了,」为首的那个人已经掏出了一个麻袋,准备把拿铁装进去,「我们还是有点“职业操守”的哈哈,那个小妞必定也活不了——不过
雇主都死了,那一开始定的什么留全尸,不准乱动她的身子,这种条条框框,也就没了吧呵呵呵,现在那边指不定正在轮番享用……啊额……哦哦哦……呃呃呃呃啊……呃……」
那个小头领话说了一半,自己的喉咙突然被一根血刺贯穿,他手指抽搐着,扭曲着扒拉了两下喉咙,便往地上一瘫,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同伙弓箭手们,见小头领暴毙,以为是拿铁带了别的吸血鬼打手,吓得立刻躲进林子,四处观察着。
随后,空地的拿铁就像没受伤一般,手撑住地,一用力,便站了起来。
她一手扯下自己的眼罩,露出那猩红的左眸;一手抓住没入自己胸口的那支箭,连带着箭头以及倒刺勾住的血肉,将其从自己的胸腔里暴力地拔了出来。
残党们看着拿铁那残破不堪的胸口,以及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的血肉,一个个吓得箭都瞄不准了。
某一个人怒吼中带着恐惧:「放箭!放箭!!!」随后这些弓箭手们开始恐慌着胡乱向着拿铁倾泻箭雨。
然而,都是徒劳,这些箭,被围绕在拿铁身旁高速旋转的无数把血之剑尽数弹开。
「难道没有人提醒过你们,不要随随便便试探,不知底细的吸血鬼么?!」拿铁的音调越说越深,越说越沉。
终于,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以她为中心,一场猩红的,由无数血针组成的风暴,化作散布死亡的红雾,向着周围,放射状,骤然播撒。
那些弓箭手们,想逃的,想躲的,想防的,连同他们那脆弱的灌木掩体,全都被血针密密麻麻扎成了刺猬。
在感知了片刻,确认四周没有活口后,拿铁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血腥味之中。
她看向来时的路,平静的脸上先是某种病态的坚决,但慢慢地,融化成一种悲伤。
那个女人会阻碍我和戈莫夫在一起,就算死了也没事!
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夺走他!
戈莫夫只要有我就够了!!!
只要那个女人消失了,我就没有竞争对手了,我就能和戈莫夫在一起了……
……
吗……
?
拿铁微微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沉默地戴上了眼罩,
便动用吸血鬼的力量,快速地赶回马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