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霍格背对钟权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埋进双手里,龙尾巴耷拉着,两大袋零食也放在了一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一刻她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而不是什么灭世大邪龙。
钟权犹豫片刻,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她的身边。
“走累了?”
“滚。”
尼德霍格闷闷的声音从刘海下传出来,钟权再直男也知道此时不宜触霉头。
可是让他道歉?
他觉得自己没错,道什么歉?
“任何一段关系的不对等,往往都是从毫无理由的低头开始。”
——By钟老爸。
不过钟权不傻。
走路这段时间,他大概知道老母龙为啥生气了。
因为他身为丈夫,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妻子,而是向着外人。
老实说钟权对“丈夫”这个身份还不太习惯,毕竟他们是跳过了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连相亲都没有,直接领证。
她这么生气,莫不是真的把我当丈夫看了?
嘶……不会吧,钟权觉得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
就尼德霍格那态度,钟权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充其量只是个净化邪气的工具,再上升一档,就是“斐济杯”“**”“童养夫。”
绝壁和“丈夫”这俩词不挨边。
越想越头疼。
钟权觉得揣摩女性心理比做奥数题都难。
毕竟奥数需要逻辑,女人不需要。
想不出解决办法,钟权索性也不想了,蹲在她旁边,用吸管戳开奶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繁华的街边,两只龙裔蹲在一起,不由得不引人注目。
“咕噜咕噜咕噜。”
钟权也不在意这些,他喝水的声音很大很大,似乎是故意的。
“吵死了。”
尼德霍格尾巴抽了一下钟权的后背。
钟权看了眼尼德霍格手里还完好无损的奶茶。
“帮你开一开?”
“……”尼德霍格沉默片刻,把奶茶递给钟权,但头还是没抬起来。
钟权帮她捅开奶茶,递了回去。
尼德霍格接过奶茶,可算是抬起了头。
但她别过脸去,头发挡住了表情。
“不说声谢谢?”
“咕噜咕噜咕噜。”
尼德霍格喝水的声音同样很大。
片刻之后,喝完了。
尼德霍格把空瓶子递回去给钟权,闷闷地来了句。
“好喝。”
“还想喝?”
“嗯。”
钟权四处看了看,发现附近有一家喜茶,于是去那里买了两杯果茶,一杯多肉桃李,一杯满怀红柚。
“试试这果茶吧。”
“……”尼德霍格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难喝。”
钟权把自己那杯满怀红柚给了她。
“这杯呢。”
“……”这次尼德霍格喝进去了。
两龙在大街上坐了蛮久,仿佛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彼此。
气氛很奇怪。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对方迈出那一步。
至关重要的那一步。
钟权撇了尼德霍格一眼。
她的状态好多了,但双瞳涣散,神色呆滞,也不知在看着哪里,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钟权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愧疚还是冷静下来了,他率先说道。
“我……确实没谈过恋爱,也没结过婚,我知道这些不是理由……但是,既然当初夸下海口要帮你净化邪气,我必须还得花一些时间适应你。”
“两年后我如果没能做到,那时候你想毁灭世界还是怎么着我都认,但这两年内……至少,至少我们得互相配合……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默契。”
“毕竟,我害怕你只是种族的本能使然,我一开始也并不讨厌你,只是那两个字吧,确实威力挺大的。”
钟权挠了挠脸,偷偷观察了下尼德霍格的表情。
她还是呆呆地望着某处,只是眼里稍微有了些神采,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还想喝奶茶。”
片刻后,尼德霍格终于出声了。
钟权皱起眉头,“不行,奶糖摄入太多对身体不好,容易长龙虱的。”
尼德霍格眼神凝固了一下,终于转头面朝钟权,微微一笑。
“我算知道为什么你没谈过恋爱了。”
“谢谢,我向来有自知之明。”
钟权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
“那我们走吧?”
钟权向尼德霍格伸出手。
可尼德霍格却向他张开了怀抱。
“我脚麻了,背我。”
“……”钟权嘴角抽了抽,一边嘟囔着这不是你自找的吗?一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嘿嘿。”
尼德霍格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扑到钟权的背上,尾巴尖卷起那两袋零食。
“龙骑士,冲锋!目标,前面的街道口!”
尼德霍格像个小孩似的举起拳头,弄得钟权满脸黑线。
这女人就跟晴雨表似的,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是什么心情。
“走快点走快点!你是不是残疾啊?”尼德霍格把穿着高跟鞋的黑丝嫩足当作马镫,踢了踢钟权的大腿。
“废话我当然残疾。”
钟权没好气,“所以咱们接下来到底去哪?你刚刚不是还要坐地铁来着吗?”
“让我想想,你实在太讨厌了,我都忘了我要去干嘛了。”
“……从你嘴里蹦出一个好字来就这么难吗?”
“啊!我想起来了!”
尼德霍格眼前一亮,拿出手机划了划,然后把手机屏幕摆到了钟权眼前。
“我们要去这里。”
屏幕怼的很近,钟权眯起眼睛才看清屏幕。
“圣彼得福利院?”
…………
“霍英阿姨!我也要!”
“霍英阿姨来啦!”
“阿姨我喜欢你!”
“……好啦好啦,别抢,每个人都有份。”
福利院内,后院的花园里。
一群亚人族的小孩正把霍英……不,尼德霍格团团围住。
这些小孩或是长着老虎尾巴,或是长着狼朵耳,或者直接就是羊头人的形象……总之就没一个是人类的小孩。
钟权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和孩子们嬉闹的尼德霍格。
她笑得很开心,动作也很轻柔。
钟权第一次看见她这种笑容。
明媚的阳光下,她就像那慈爱的母亲一般,包容着这些失去了家人的孤儿们。
钟权想起了她的档案介绍里说到的“社区服务”。
原来是这个,探望福利院的孩子们。
确实,没什么能比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更能疗愈心理问题了。
前提是别犯熊。
好在这些孩子们都很懂事,虽然每个人都想吃尼德霍格手里的小饼干,但没有人抢,尼德霍格给多少吃多少,甚至还有大孩子把饼干分了一半给弟弟妹妹。
钟权敢肯定,这家基督教创办的福利院有一位优秀的教导。
而且
绝对不是这个正盯着他的黑人大汉。
黑人大汉站在花园另一头,目测身高超过两米,一身魁梧无比的腱子肉,身上那绿色园丁服都撑不住那鼓鼓囊囊的胸肌,双臂没有袖子,虬结的肌肉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他表情很僵硬,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钟权看。
钟权迎着他的目光,眉头微微皱起。
没有活物的气息。
可也没有死物的阴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身边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女声。
“退下,约瑟,这是我们的客人。”
那黑人大汉这才收回目光,继续修剪花草。
“抱歉,客人,约瑟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没事,他没有冒犯到我。”钟权微笑地看向眼前这名修女。
他发现修女的头上,漂着一轮淡淡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