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脚踩七星步，手中长剑吐露剑罡，在苏绮梦手中化作一道流光婉转如蛇。

分明是春分时节，院中草木却随着苏绮梦的出剑渐渐挂上寒霜。

兴许是雪灵剑法消耗太大，亦或是第一次穿上紧致白丝有些不习惯，少女步伐渐渐有些凌乱，但手中三尺锋芒威力不减，随着一声清脆剑吟，递出最后一剑“封雪”，周身剑气涌动如游龙游窜。

苏绮梦经过这一舞剑，身子隐约浮现出汗珠，使襦裙罗纱黏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身材。

苏绮梦眼见白丝也有些褶皱，便弯下腰将其拉扯整平。

横看成岭侧成峰......

顾笙收回视线，笑道：“进步很大，剑法中也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师妹还是很有剑道天赋的。”

“师兄又在说好话框我了，”苏绮梦不上当，娇哼一声：“师兄每次练剑，进度可比我快不止一星半点呢。”

顾笙用衣袖为苏绮梦擦拭额头汗珠，顺手捏了把少女柔软脸颊：“岂不闻，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别总和你师兄比较，要和过去的自己比。”

关键和顾笙这怪胎比剑道确实是在自取其辱。

“那师兄，你也在这儿练剑，我来看看师兄有没有进步。”

苏绮梦从墙上取下挂着的木剑递给他，眼中闪过狡黠。

施展雪灵剑法需要以剑气附着于剑上，因此对剑的材质很是考究，以往在天灵宗，顾笙都是用那柄不输紫青剑的天阶本命灵剑去练习雪灵剑法。

可惜现在已经断了，剑的碎片现在还在系统背包里躺着。

“尽来刁难你师兄。”

顾笙倒也没有拒绝，接过木剑，小心翼翼唤出一些杀戮剑气，通明剑心全开才将这向来不见血便不听他指挥的阴沉剑气死死压制，附着于木剑之上。

苏绮梦托腮坐在藤椅上，默默看着师兄于院中舞剑，看着他眉眼温柔，白衣袖袍鼓荡，便不由得想起了很多事情。

一次深冬上山，那会还小的苏绮梦脚力孱弱，天灵宗又身处北地，大雪纷飞，宗门石阶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弟子们根本来不及扫雪，是师兄将她背着步履维艰，不知道滑倒多少次，鼻青脸肿地回了山门。

事后自己为他抹药，师兄也是温柔地笑着看着她，让她想起山下凡间那一座座人家中的火炉，暖暖的，令人安心。

师兄是天灵宗人尽皆知的剑道天才，但是从来不摆架子，劈柴烧火腌菜做饭扫雪样样都做得，尤其是过年那段时间，比宗里的杂役弟子还忙活。

师尊修为虽高，却不懂得人心冷暖为何物，更不关心习俗节日，所以过年要做的事情全落在师兄身上。

她清楚地记得有次师尊为此斥责师兄耽误修行课业，师兄则是很少见地反驳了师尊。

反驳的内容是什么......她记不清了。

只是师尊少见地动了怒，却不若平常那般降下责罚，而是偏偏挑在师兄最重视的除夕夜选择闭关不出。

师兄亲手做了满桌好菜，按照习俗备了三个位置，最重要的主位却无人落坐。

师兄端了一碟子平日里师尊下筷最勤的盐水白菜，在师尊院落门前一动不动地站到半夜，鹅毛大雪都将他整个人淹没了，唯独那碟白菜被护在灵气中，直到师尊开门时还在冒着茵茵热气。

尽管免不了一通训斥，可是在师兄的坚持下，后半夜却依旧如同往年，是三个人一同守岁通过的。

师兄总是坚持着很多在同门眼中无关痛痒的小事，可正是这些小事串联在一起，才塑造了她记忆中那个温馨可靠的家。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师兄永远都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顾笙终于舞完一套雪灵剑法，独立庭中，笑意吟吟向她望来，眼中的温柔依旧如故。

苏绮梦眼角一阵酸涩，原本心口那一直挥之不去的缺失感，此刻却突然被补全。

她想起师兄说过的话了。

师兄说，天高不算高，道大不算大，行走世间，最重要的还是修人之本，我辈修道......

苏绮梦低声喃喃道：“无非是‘修心’而已。”

“咔嚓！”

大地与天空开裂，露出玄妙白光。

梦碑对苏绮梦的影响正在以惊人速度消逝。

这一刻，苏绮梦心如澄澈，世间万般心象幻境从此再不能扰。

证得一颗通明剑心。

崩坏幻境中，苏绮梦与顾笙四目相对。

他眼中神色复杂，既有无奈，亦有欣慰，还带着些她极少见到的一丝迷茫。

苏绮梦取回全部记忆，自然知晓面前只不过是幻境创造而出的阻碍，真正的师兄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只是不知为何，苏绮梦目光落在他嗫嚅着的嘴唇，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似乎是有话要说。

顾笙最终只是一声轻叹，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

“入宗后三天之内，不要来找我。”

晃动的白光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将苏绮梦的神魂送出石碑空间。

苏绮梦再度睁眼时，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唔......”

自己......过关了吗？

一名负责计时的魔宗弟子见她所使用的蒲团解除了防护，便知道这位也通过了试炼，上前微笑着为苏绮梦道喜。

“这边请，我来带您做入宗的手续。”

苏绮梦回想起幻境中最后听到的叮嘱，稍作犹豫，还是跟着那弟子向远处行去。

顾笙神魂也退出幻境，缓缓睁眼，原本刺眼的阳光却被人影遮挡。

穿着游牧民服饰的少女背着手站在身前，默默凝视着他的脸，遮挡住阳光的正是少女蓬松的散乱长发。

“完颜阡陌？”

顾笙有些疲惫，倚靠石碑仰视着这位来自草原的少女。

虽然没有拦住苏绮梦，但是这次弟子招收却顺利完成了他原本的目的：将这位原本在未来是轩辕灵风强力队友的完颜阡陌收入天魔宗，改变了未来。

但是她应该早就和火队甲回去了才是，怎么会出现在第三试炼场地？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于牵长老收你入门的么？”

完颜阡陌缓缓摇头：“我不是来找他的。”

“哦？”

顾笙敏锐地抓住了完颜阡陌言语中透露出的讯息。

那本破小说根本没有提及完颜阡陌想要进入天魔宗的理由，顾笙原本只当是完颜阡陌向往三界第一魔宗这个宗门势力，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你要找谁？”

“不知道......”

完颜阡陌在顾笙面前蹲下，小脸凑近，挺翘鼻尖在顾笙身上闻了一圈。

“但是你身上有那股味道。”

完颜阡陌俯下身子，趴在顾笙下半身仔细嗅了嗅，兀自点了点头。

“这里的味道更浓厚。”

在一众魔宗弟子怪异目光中，顾笙面无表情地扶起少女。

刚才那个体位真的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