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只身体扭曲的羊，正不停地发出痛苦与欢喜交织的悲鸣，仿佛是在催促柳子夜快点动手。
与此同时，柳子夜的耳边，也响起了灼心的声音。那是她在殃神棺里的本体所听到的声音。
此时的灼心，正在殃神棺外，对躺在里面的她讲述耍猴人的故事。
“…所以那个世界里，有的人成为了错误，被枝蔓惩罚，他们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牲畜的模样。但本质上，他们还是人。”灼心简明扼要地讲完了残酷的故事，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呼。
柳子夜深吸一口气，果然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眼前这只人性化的羊，应该也是人，只不过他╱她没有耍猴人那么好运，没有离开这个枝蔓，而是被当做牲畜抓到这里，成为了禾娘娘的“肉电池”。
所以，面对死亡，它才没有怯懦，而是主动来祈求解脱。
柳子夜本想询问些什么，然而在枝蔓的影响下，她根本无法和这只羊交流，最终，她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它扭曲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没救了。而且，它是禾娘娘投影的载体，它不死，那投影就不会消失。
“好吧，我会给你一个解脱。”她看着对方的眼睛，美眸里闪过一丝怜悯。
咩，咩。
羊又发出了咩咩的叫声，似是欢喜，似是痛苦，似是不甘，似是感激。
“安息吧，外面的祭司已被我杀死了。我知道你是人，我会记得你是人，虽然我看不见你原本的样子，但在我心里，你将以人的身份而死，而非牲畜。”
很罕见地，柳子夜居然说了这么几句话。或许是因为，她之前也体验到了，在泥土里无力打滚的感觉吧。
那只羊闻言，突然一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紧接着，那水汪汪的眼睛里，终于流淌出了晶莹的泪。
不是因为有人帮他╱她报仇了，而是因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她终于重拾了人的尊严。
咩。
虽然依旧是羊的叫声，但柳子夜却突然听懂了，对方这是在说谢谢。
“不必客气。”
羊闭上眼，高高昂起了头颅，这是它最后的坚持与抗争。
噗呲。
柳子夜不会武功，更不会什么刀法剑法，她只是对着对方的胸口，认真地刺了进去。
随着地牢里所有“肉电池”的死亡，某种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柳子夜知道，神庙里禾娘娘的投影，应该是消散了。
但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这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
它以为它在修复错误，实际上它制造了更多的错误。
错的究竟是人，还是世界呢？
柳子夜想不明白，她不再去想了，而是收起利刃，默默地转身离去了。她走出地窖，将祭司的尸体扔进地窖里，锁上了地窖入口。又将地上的血迹清理的差不多了，这才离开。
推开院子的门，外面的天色早已漆黑如墨，但街上却开启了热闹的夜市，人们东逛逛，西逛逛，看上去个个喜气洋洋的，仿佛有什么节日一般。
难以想象，仅仅是一门之隔，外面和里面竟相差如此之大，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柳子夜默然片刻，便带好面纱，遮住自己绝美的容颜，再次恢复成黑衣女孩的样子，向神庙里走去，
“祭司大人呢？小姑娘，你在这儿睡了这么久，见到祭司大人了没有？”柳子夜还没迈进神庙，便听到几个香客正在大声询问着。
她挤过人群，发现人们询问的，正是之前躲进来的少女。
或许是因为禾娘娘投影消失的缘故，此时的少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她刚被香客们叫醒，就问祭司去哪了，所以她只能和香客们大眼瞪小眼。
突然，她瞥见了那抹黑色的窈窕身影，之前的记忆瞬间席卷心头，少女开始颤抖着后退，并指着柳子夜，口中咿咿呀呀。
怪物，她是怪物啊！
然而，没人能明白她的意思，人们只是围着看热闹，以及对柳子夜的容貌产生强烈的好奇。
但不知为何，人们隐对柳子夜有些隐隐的畏惧，最终也没人敢阻拦她，只能看着她抓住了少女。
“见笑了各位，这是我的房客，还没给钱便跑了，我是来特意找她的。”
自从知道很多大佬都不撒谎后，柳子夜也决定尽量不说谎，所以她也就实话实说了，而且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钱老爷确实是她意识世界里的租客，确实没给钱就被绫秋弄走了，她也确实是来找钱老爷的。
每一句都是实话，没毛病。
她基本可以确定这少女就是钱老爷，所以不论对方怎么反抗、踢打、挣扎，她还是强硬地将少女拉走了。
“唔，唔唔唔！”
少女对着行人不停呼救，当然她只能发出呜呜声，别人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
柳子夜吓唬她：“别吵了，再吵我吃了你！”
有时候威胁要比讨好有用，所以少女终于老实了，乖乖闭嘴。
“你还没有记起来么？”
少女茫然地看着她，摇摇头。
“好吧，那绫秋能和灼心相爱相杀这么多年，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柳子夜无奈，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先让少女相信自己再说。
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放了我！
少女比比划划，还配合用愤怒的表情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么？”柳子夜还是决定尽力不说谎：“我不是人，额，曾经不是人，现在是人。”
少女听了，先是困惑，随后再是恐惧，她又开始剧烈挣扎，然而柳子夜就是抓住她的手不放。
“别害怕，其实你跟我差不多，之前也不是人。”
此话一出，少女更加害怕了，这人不只是怪物，而且还是个疯子，倒是可惜了她的这副模样。
“哎，不说谎可真是费劲，可是真话比谎话还离谱，真是麻烦啊！”柳子夜在心中默默吐槽。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一点就会死。那禾娘娘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仙，它跟我们一样，都是邪祟！”
“唔，唔唔唔。”少女继续挣扎。
我信，我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