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和往常一样负责着他的日常起居,但每当我来到他的身边之时,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无视我。
这样的情况自从那天之后,已经出现很多次了,有时甚至在目光交汇时,他也会迅速避开,仿佛我是一张他不愿触碰的蛛网,会将他深深缠绕。
啧……
总感觉这个家伙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啊……
这份好奇心一旦产生就难以磨灭,我开始寻找机会对他进行旁敲侧击。
或许拗不过我的执着,罗德最终淡淡地回应了我一句:
"如果你对我的过去很好奇的话,就好好完成和我的交易吧,届时,我可以稍微满足你的好奇心。"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那个交易上——在即将到来的「秋收庆典」上,穿上特定的衣服,陪他跳一支舞。
真是个简单又奇怪的事情,我还以为他要以揭发我女巫身份为把柄,狠狠地将我变成……
果然,他不是那种本子里的那种家伙。
"话说回来,那个交谊舞你学得怎么样了?"
在一个冷不丁的间隙,罗德忽然放下了手头的公文,背对着我,突然问了一句。
“呃……”
我忽然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回答,
“在……在学了……”
“那学得怎么样了呢?”
他继续追问。
“学得挺……挺快的……”
“忘得也挺快的吧?我可是听那位舞蹈教师说了,明明不久前才教过的动作,你睡一觉就忘记了,如果不是我告诉她千万不能体罚,她应该早就拿鞭子来教育你了。”
罗德说的那位舞蹈教师,曾是西大陆的舞蹈家,但因为岁月和伤病的累积,她不得不退到了幕后,成为了一位在贵族之间传授舞蹈艺术的导师。
说实话,那位老太婆的仪态确实无可挑剔,无论是行走还是端坐,都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然而,一旦开始授课,她那副和蔼的面孔便瞬间变得严厉,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寒而栗。
我并非不想学好交谊舞,以完成与罗德的约定,但不得不承认,贵族间的交际舞步实在复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满了需要记忆的繁文缛节。
“主人,你们贵族之间跳舞的细节太多了……就这么几天时间,我已经很努力去记了……”
我低声抱怨道着,但当我说出这句话的下一刻,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平日里我面对任何上位者的时候,永远都保持着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从来没有想过进行抱怨。
但当我面对这个罗德的时候,我好像……
“这样啊……那好吧,回头我会告诉苏珊,让她尽量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步骤。”
罗德难得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你照顾的地方了,没什么事情就赶紧去练习吧。”
看得出来,罗德还是非常在意我到时候的表现的。
虽然内心里很煎熬,但是为了完成和罗德的交易,我不得不拿出当年考研究生的劲头,用心地去学习那个舞蹈教师传授给我的东西。
或许努力确实是有效果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笨拙的我也到后面竟然也能真的感受到身体与音乐的和谐。
我的每一个动作开始变得更加自然流畅,甚至有一次练习的时候,我还能够跟上那位舞蹈教师的舞步,让她原本严厉的表情上显露出一丝难得的惊讶。
临近庆典的前一天晚上,苏珊老师结束了和我的最后一次练习,我们两人都已经非常疲惫,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成半透明的状态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这位一直严厉的老师对我露出一副肯定的表情:
“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我是相当不乐意教你跳舞的,毕竟我以前带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都是从小培养了很久的贵族千金,你这种从没有接触过乐理和艺术熏陶的乡下丫头,我倒是第一次教。但看你现在进步的速度,我觉得如果你不是出生在穷人家的话,我完全可以将你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宫廷舞者,到西大陆那些繁荣的国度里去展现自我。”
辛苦了这么多天,我总算是从这个老太婆那里得到了一份肯定。
要说不开心那肯定是假的,以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有些雀跃的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份难得的肯定。
……
隔天,晨曦微露,薄雾笼罩着整个小镇,仿佛为即将到来的庆典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秋收庆典」这是聆风镇这个偏远小镇最为盛大而难得的节日。
尽管贫瘠的土地和艰难的岁月让这个小镇的居民们生活拮据,但在这一天,大家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寻找着节日带来的温暖与希望。
镇民们从家中带出了最好的,也是仅有的收成,又将稀疏的谷物、蔬菜、小手工艺品摆在摊位上。
虽然这些摊位上的物品不如往年丰盛,但他们的心情却比以往更加轻松,因为就在不久前,领主罗德宣布了一项让全镇震惊的决定——今年免除所有的税收。
这是一个相当令人惊异的决定。
领主的收入大多来自于臣民的产出,而对于大多数领主而言,收取农民的岁入是最为便捷且高效的方式。
聆风镇是罗德领地的两大聚集地之一,与碧水港并列重要,免除这里的税收,几乎等同于放弃了领主府在这片直辖土地上的所有收入。
这一决定对于罗德来说,无疑是一个“流血”的决定。
然而,对于聆风镇的居民来说,这一举措是前所未有的恩赐。
许多家庭原本在为如何度过即将来临的严冬而发愁,但如今却因为罗德的慷慨而稍稍松了一口气。
免除税收不仅意味着他们可以保留更多的粮食和资源,也意味着在未来的几个月里,他们可以在困境中多一些喘息的机会。
为了表达对罗德领主的感激,镇长召集了一些镇上最优秀的能工巧匠,连夜赶工制作了一座石雕,赶在庆典的这一天,将其伫立在镇子中央的广场上。
这座石雕刻画的是罗德领主的形象,他手持一卷象征法律与秩序的卷轴,神情温和却坚定,仿佛在静静守护着他的领地和人民。
而这一次的庆典也恰好在那座新竖立的石雕面前举办。石雕前的广场成为了整个节日的核心,居民们围绕在中央,架起一座高高的火堆。
劳作许久的妇人和少女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火堆前,牵拉着彼此的手,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随着火光的节奏开始起舞。
略懂乐理的手艺人们也从家中拿出了那些尘封已久的乐器,为舞蹈伴奏,奏出一曲曲欢快的民谣。
而此刻,我正站在领主城堡的顶端,借助着广阔的视野,俯瞰着下面的庆典场景。
透过石砌的城墙缝隙,我能清晰地看到镇上的广场,那些欢乐的人民和跳动的火焰在夜色中闪耀出温暖的光芒。
“真是热闹啊……”
我低声感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些热闹的场景上,尤其是那些结伴出行的一家人上。
看着他们牵着手,悠闲地走在街道上,欢声笑语间流露出的亲密与欢乐,我的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羡慕与落寞。
我突然好想我以前的家人,心中更是涌出了沉甸甸的愧疚。
在我的那个世界,如今已经过了多少个节日了呀?
没有我,她们过得还好吗?
或许很好吧,毕竟尽管我尽力工作,以期能给她们更好的生活,但现实中却常常无力照顾她们的日常,陪伴她们度过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我错过多少次女儿的生日,错过了多少个妻子的纪念日呢?
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感觉相当头疼。
“唉……别想了别想了,反正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嘲道,
“我也不可能回去了,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吧?”
即便我这样不断地自我安慰,但我的心情还是逐渐变得低沉落寞起来。
正当我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罗德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