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思付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如果我只是一个被植入了两世记忆的普通老人，什么转生者能力者的设定都只是神在五分钟前才塑造好的记忆，那我究竟是七十岁，还是才刚活了五分钟？
这个问题不止一次出现在弗洛伊德的脑海中，他轻轻叹了口气，实际上他前世的记忆已经十分淡漠了，因为前世他不到二十岁就因车祸去世，而今世却活到了古稀之年，前世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现世的记忆却是异常清晰，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只是因为老年痴呆而头脑恍惚的普通老人了...
我执行这次任务也是因为这些记忆吗...
弗洛伊德苦笑了一下，原本他早已金盆洗手过上了养老生活，却因为一颗头颅而再次出山，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去权衡这一切是否值得。他的一生经历了光明会组织的高潮与低谷，年轻时仗着能力的强大而横行霸道，在遭遇强敌后仓皇逃窜的心存不甘，这一切都恍如过往云烟早已随风吹散，能活到现在实际上也得以于他懂得何时收手，在辉煌之时不声不响地退场，哪怕是后来组织出动大批人手去围剿必杀榜上的人他也婉言拒绝，在大量转生者都被击杀组织动摇不定时他也只是唏嘘一阵，所以事到如今，他突然觉得自己答应的是不是太过轻巧了？
一颗头颅的重要性比得上阻击一位顶尖的转生者猎人吗？
弗洛伊德突然笑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因为谁比谁重要才再次出山，而是单纯因为回收头颅这种任务非常安全，至少比对付一位威震四方的杀手安全多了。
干完这一票...我就能彻底退出这个纷纷扰扰的舞台了...
弗洛伊德又笑了，倒不是他想笑，而是他的脸部肌肉紧绷一时间收不回来表情。
还不错吧，都说转身者的平均寿命不过三十岁，但我却活到了他们的两倍之多，算是前世，我也算纵横世界小一百年了...虽然前世的我碌碌无为啊...前世...我是干什么的来着？卡车司机吗？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弗洛伊德终于收回了笑容，他摇摇晃晃地朝着便利店的大门走去，等到自动门打开，他直挺挺地撞向心不在焉的徐昕。
...
下一刹那，弗洛伊德只感受到腹部剧痛，他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蹲了下来，这是计划之外的一拳，弗洛伊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是来干什么来着？
弗洛伊德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他茫然地抬头偷偷看向一脸歉意地望着他的徐昕，后者似乎想要半蹲下来将他扶起来。
“...杀死...抢夺头颅的人...”
弗洛伊德嘟囔着，一时间神智开始清醒，当徐昕的手触碰到他的肩膀时，他突然抬起头盯着徐昕用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
“看着我的眼睛。”
【记忆宫殿】
我的能力...是什么来着...算了，既然上头派我来对付他们，那随便找个目标释放就完事了...想太多也没用...之前那些试图暗杀那个最强猎人的转生者不都死个精光了？越是提头往前冲的蠢蛋死得越快...我...想死的慢点。
弗洛伊德茫然地看着向后倒去的徐昕，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补个刀？但是这样太危险，因为旁边还有个人，他至少还记得，自己的能力最好出其不意，重复用就不太灵光了...
我要撤退？
弗洛伊德思考起来，此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组织派他执行任务是不是想要借机处理掉他？作为组织里的老人，他的地位不低，知道的秘密不少，所以虽然一直在摆烂，其他人还真不敢拿他怎么样。
是这样吗？我一个什么都记不清楚的老人还会被人如此算计吗？而且...这到底有什么危险呢？
弗洛伊德看着孙武器扛着徐昕离开，此时街道上没人，便利店还是24小时无人售货的类型，所以他这边的情况并没有人留意。
我这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弗洛伊德慢腾腾地扶着售货机勉强站起身来，他的住所在不远处，但此时他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最好乘中午的超导列车返回总部的区域，这次组织来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所以他也没必要担心出什么变故。
我只是做到了一个组织内老人该做到的一切了，为组织最后效命一次，我接下来就是等自己慢慢老死吧...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怎么想的，听说南极洲那边在大力推行安乐死，真奇怪...我宁愿苟延残喘也不会主动求死...死亡是最可怕的，哪怕是苟且偷生我也不会主动寻死，什么为了信仰为了组织的未来献出生命都是扯淡，为什么我要为后来者的生奉献出自己的命？
弗洛伊德嘴巴半张似乎在仔细回忆些什么。
作为一次死过一次的人，死亡的感觉真是太...难以形容了，我绝不会主动触碰这个界限...我...
“还记得我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陌生的声音响起，弗洛伊德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霍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说道。
“...”
死亡...
弗洛伊德忘了这是谁，忘了这声音是谁的，但此时他脑海中只有这两个字。
死亡。
弗洛伊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似乎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组织让他们这些转生者都要牢牢记住一个人，是谁来着？他忘了，他无法形容，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有这一种感觉。
死亡，我看到了...
如果我已经遗忘了一些重要之事，那我是不是早已经死了？或者半死不活？等到我遗忘一些后，我已经真的死亡了？在别人的眼中我是我，但实际上我只是个披着“我”的样子的行尸走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弗洛伊德还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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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匆忙间，孙武器把陷入昏迷的徐昕拖入了便利店旁的小巷子，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徐昕蹲下身想要去扶老人，然后他就突然向后仰去意识模糊了...虽然他没搞清楚状况，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应该先躲起来，不论是徐昕误伤老人，还是他莫名其妙地昏迷，如果放任不管那肯定会引人注目，甚至招来警察，他们现在都算是没户口的黑户，被官方组织插手只会越来越乱。另外，他隐约意识到那个陌生老人是敌人，倘若真的如此，那能一击制服徐昕，那无疑是自己难以对付的强敌了，这时候不应该缠斗...
但是躲起来很容易被围堵啊...
孙武器露出挣扎的表情，刚刚一瞬间他没想太多只想尽快带人脱离，之前与操控鬼魂的阿里打的碾压局让他有些心理阴影，所以刚刚脑子一片空片时，他只想快跑，但仔细想想，如果对方真心想要杀了他们，那他们躲入无人的小巷里只会更加危险！甚至被杀了尸体都找不到！然而现在要露面向其他路人求助吗？那样会暴露身份吗？躲起来可能会死，不躲可能会暴露，到底该怎么选择？
孙武器看着四周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回去的路，但他只走过大路没走过小路，此时还带这个沉得要死的徐昕，要是迷路了浪费了体力还遭遇了敌袭，那必死无疑了...
“怎么办啊...”
孙武器喃喃道，他不擅长算计，所以很多时候更情愿按照指示办事，只要最后奖励有他的一份那就算被人利用也无所谓，但长期以来的按部就队行事让他在面对突发情况时毫无办法...
“...”
在脑袋越来越乱，心情越来越紧张时，孙武器半蹲下来仔细警惕着四周，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拍到他的肩膀上。
“啊！”
“你乱叫唤什么？”
当耳边响起霍科的声音时，孙武器只感到自己想哭，而当他看到霍科手里还拎着奄奄一息的老人时，他顿时感到如释重负...
“啊...太感谢你了...每次我遇到危险你总是出现在我面前...”
孙武器满脸感激地看着霍科，而后者没说话，只是默默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徐昕。
“你们该多单独行动几次，我看你每次出去都能钓上几条大鱼。”
霍科笑着说道，而孙武器以为霍科是在嫌弃他所以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
“认识这个标志吗？”
霍科拿着一个镶嵌着一颗眼睛的金属三角问道，孙武器定睛看了一会儿随即回答道。
“好像...有点印象？”
“这是普罗维顿斯之眼，是一个转生者组织的徽标，另外很巧的是，你们要抢夺的头颅正是他们预定的东西。”
“...”
孙武器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盯上了？”
“或许吧，不过那不重要。”
霍科微微笑了笑，一副狂傲的样子，而孙武器则没他这么轻松。
“那咱们是不是该快点撤退啊？”
“这要看你们如何决定。”
霍科接着说道。
“如果你们此时已经被他们盯上了，那反而说明你们距离头颅很近...说不定他们就打算趁着交易头颅的时候借机解决你们。”
“...险中求富贵吗...”
孙武器喃喃道。
“不过也有其他可能...”
霍科突然顿了一下并说道。
“就是其他人栽赃给这个组织，让你们警惕这个组织从而放松了对其他势力的戒备，不过无论是那种猜测，我建议你们最近都要呆在屋子里别外出，追踪和撤退目前都不太安全。”
“呃...不是还有你在吗？”
孙武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我还有事要处理...比如找老苏校正一下情报...最近我可能不在你们身边。”
霍科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现在觉得你们完全是被引导到了这个城市，因为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霍科从徐昕口中得知是徐逸仙的爷爷给他们提供了头颅的情报，看似无懈可击，但是霍科比他们都要熟悉苏与然的性格，他不觉得苏与然就会拱手把情报让给别人，做个顺水人情派出头颅小队去夺取头颅已经是苏与然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他还要把饭喂到嘴里？更何况他都有本事横贯南北半球传递消息，竟然都不主动联系他们？
或许徐逸仙他爷爷真的有那么大的面子？不，不能这样揣测，就算他们要防着我一手，但我也必须有所准备，不能高估老苏的智商，他就是个有着救世主包袱的普通人。
“...”
在霍科还在沉思时，孙武器也显然了沉默中，他也不知道怎么摆脱目前的困境了，他原本就不是擅长动脑的人，没法在一片乱麻中理清思路。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偏偏告诉你吗？”
霍科突然笑着对孙武器说道。
“我不知道...请您明示。”
孙武器很客气地说道。
“因为你最听话，其他人...哪怕我直接告诉徐昕，他那么强烈想要完成任务证明自己的人都不一定会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干事。”
“...你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孙武器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你觉得是你们所有人的命重要，还是那颗死人头重要？”
霍科问道，而孙武器则皱起了眉头。
“...那你的意思是...”
“嗯，既然转生者们都开始冒头了，那无论有没有什么阴谋阳谋，至少证明头颅的确在附近，如果他们把你们杀光了，那接下来就该进行交易了吧？”
“...是拿我们的命来换他们放松警惕吗？”
孙武器沉重地说道，他此时也了然了霍科的计划，拿其他人当诱饵，等到头颅交易时直接硬抢，然后让某个活着的人——既然告诉了他那很可能就是他，去带着头颅回国。
...这压根就不拿我们的命当回事啊...要是我不听话，那他可能直接换人告诉了吧...
“不完全是...我的计划不至于这么简单。”
霍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因为我之前也没用隐藏身份，他们很可能也知道我的存在了，那样还会肆无忌惮地杀光你们吗？爽一时然后暴露身份被我清剿？不太可能...也不一定...”
霍科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能力是返老还童的转生者，他是明知道霍科的身份还是头铁来上门讨伐他，虽然下场很惨，但也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现在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了，值得赌一把吗？如果这些家伙配合的话倒也未尝不可，不过要是这家伙抱着不死一人的态度的话，那确实很危险，不过既然他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应该能顾全大局吧。
霍科思索着，他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徐昕，此时徐昕的眼皮已经微微颤抖，看样子他快要从幻境中摆脱出来了。
“算了，等回去我再说一遍我的打算，而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你要保密...想活命的话最好不要泄露消息，其实换谁送头颅都无所谓的，或者你们谁都别想拿到，我直接毁掉。”
霍科轻描淡写地说道，而孙武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那你能答应我，直到最后一刻你也别放弃一个人的生命吗？虽然我和他们不算很熟，但是人命无价...”
对于能感受到孤魂野鬼存在的孙武器，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珍贵。
“当然不可能，你有这种想法也太幼稚了...”
霍科看着孙武器摇了摇头说道。
“从始至终，我只是在考虑怎么用最小的代价博取最高的利益，就算是人命也只是一道筹码而已，当然，你非要和其他人一起死斗到底，那我无所谓...”
“那你的任务不是失败了吗？”
孙武器知道霍科的任务并非夺取头颅，只是暗中保护他们，但放任他们全灭也太...
霍科盯着孙武器撇了撇嘴说道。
“那个叫徐昕的小子留了后手，他没那么容易死，虽然我不太喜欢他吧...没那么脑子还故作深沉去算计别人，但是实在不行打晕他把头颅塞他手里送他回去那也算成功，专心保护一个人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他别硬要去送死...不，他最后肯定会选择保命的，哪怕拿不到头颅。”
“虽然我和他不算很熟吗，但他肯定也是紧着任务去办啊！”
孙武器有些动摇地说道，而霍科则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
“那如果他的两个女友被抓了呢？如果那些人威胁他去死呢？”
“...”
孙武器沉默了。
“我只要求你们听话，你们耽误了那么多时间，我也很烦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但你们的态度，感觉就是需要我当打手的时候拉拢我，不想泄露情报时冷落我，站在你们的角度这样做不错，但我确实很讨厌，我只做自己分内的事，给我记好了...”
霍科打量了一下将醒未醒的徐昕沉声说道。
“算了，回去再说吧，在这里久待也不安全...”
“当着那个女人的面说吗？”
孙武器突然说道，谁都知道，他在明示米莱秋。
“没事，我自有分寸，其实稍微给她透露一点也没什么。”
霍科笑着说道。
“不能直接弄死她吗？”
孙武器脸色一沉说道。
“不行...那样虽然一了百了，但是也断了头颅的线索，我觉得她很可能知道头颅在哪儿。”
霍科摇了摇头，虽然他不信任米莱秋，但是如果贸然杀了她，那不光线索断了，其他转生者也会保持警惕，那样只能继续拖下去，得不偿失。
如果一切顺利，那就算她是间谍，也能来个瓮中捉鳖。
霍科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