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桥睡醒时，嫂子已经坐着老爸的泥头车去水泥厂上班了，行李也都带走了，姐姐正在背单词，太自律了。

今天的陈桥依旧没能欣赏到姐姐睡容。

“今天要背单词吗？”陈菲菲问道。

“当然要。”

嗯，在姐姐的陪伴下，他也很自律。

老妈早就去卫生院上班了，赶集日的卫生院是最忙的，不管周几都尽量全员到位，平时再轮休，有很多老人包括中年男女都是来镇上赶集买卖东西的同时，顺便去看病拿药的，还有一些留守老人看起来是来看病，其实是来找医生唠嗑的。

还在家中就能感受到街上的热闹，一大清早就听到各种叫卖声，尤其是那种喇叭录好的广告，穿透力很强，还带着些许破音的滋滋电流声。

收废品的三轮车绕着整个镇转悠，还有卖糍粑的摩托车是专门滴嘟声后跟着一段悠扬的旋律，很有辨识度。

吃过早饭后，陈菲菲问道：“阿桥，要去赶集吗？”

“要，我想去修一下手表。”陈桥晃着十块钱买来的蓝色电子表说道，他猜是电池没电了。

不能随时随地看时间还是不方便，暂时还买不起手机，先用手表凑合一段时间。

“这个表用了很多年了吧？不能用的话就再买一个，能找妈妈报销，我们出门吧。”

河畔边上停了一排又一排的摩托车，这年头摩托车还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摩肩接踵一眼看不到边。

陈菲菲牵着陈桥的手，怕他走丢了，被淹没在人群里。

沿街都是摆摊的小商小贩，有水果摊、当地土特产，还有卖三件十块这样的日用百货和一些外地来的服装鞋袜，说是正版，但懂的都懂。

这儿离西江省近，很多人喜欢吃辣，地摊上一堆堆辣椒就像小山一样。

会算八字的神棍，用剪刀帮人理发的老手艺师傅。

卖蟑螂老鼠药的摊位还卖厚如词典的挂历本，写着宜做什么忌什么，研究地下彩的书的封面是港姐，里头也有几页写真。

修手表的摊位一共三个，其实他们是三兄弟，除了卖手表外，还卖计算机、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和小霸王游戏机和卡带。

没什么有意思的新卡带，都是老古董，毕竟小霸王早就过时了，城里的孩子都在玩PSP啥的，也就乡下的孩子还在玩小霸王，但马上也要被电脑游戏降维打击。

果然是电磁没电了，换了块新的纽扣电池就好了。

赶集这天最多人卖的还是鞋服，尤其是老人衣服和童装，足足占了一个天棚，再加上日常就开门营业的服装电器一条街，数量相当可观。

当中有一家影碟店，里头的碟片包装看起来比摆地摊的高级，但实际上也是盗版的，就是验过货了，不会像地摊货那样有很多小问题，碟片内容和包装对不上，买的神奇宝贝，结果是数码宝贝，买七龙珠，里头是九龙珠。

陈菲菲来逛街赶集自然也喜欢看看漂亮的衣服，只是她一个人逛差点意思，叫弟弟一起，他死活不愿意，宁愿一个人偷偷来逛，然后两人撞见的时候，弟弟像做贼似地跑开，但最近的弟弟倒是格外听话。

陈菲菲只看不买，看到喜欢的才会用撑衣杆取下来在身前比划一下，这年头摆摊的连一扇全身镜都没有，更不用说换衣服的地方了，全靠陈桥的眼睛来当镜子给评价。

陈菲菲还给陈桥挑衣服，还要他换上瞧瞧，这也是以前的陈桥为啥不喜欢和姐姐一起逛街，他可不想当换装人偶。

在陈桥看来，大部分衣服款式老旧且普通，以各种印花体恤居多，还有一些卖剩的长袖，裤子都是牛仔裤和运动裤，什么裙子和热裤基本都没看到啊，姐姐的两件睡裙都是老妈去县城进修的时候带回来的。

但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小镇不大，很容易碰见一起来赶集的熟人，或是陈桥和陈菲菲同学，或是亲戚，一路上没少打招呼。

其中林娜和妹妹林郁就在帮家里看着水果摊，卖着当季的水果，有菠萝、杨梅什么的，他家卖的水果，有一部分是自己种，剩下的则是拿的货。

赶集这天，林娜一家分了三个摊位，她爸她妈各守一个摊位，她和妹妹再一个，赶集这天摆摊要交两块钱给管理人员，还会给一张盖章发票作证。

陈桥的同学里，独生子居多，而独生女多半是父母身居要职，得带头遵守计划生育。

不是独生子的男同学基本像他一样，有个姐姐，很少有父母专门交超生费去生妹妹的。

女同学，基本上不是有个弟弟，就是有妹妹，为了生个儿子，凑齐三姐妹甚至更多羁绊的也不是没有。

这也导致许多缺妹一族的人成为了妹控，包括陈桥在内。

林娜看到逛街的陈桥和陈菲菲时，本能地捂住脸侧过头去，之前看见其他同班同学，她倒是不觉得尴尬，不和她打招呼的话就互相无视了。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林娜看到陈桥，唯独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在摆摊工作，自卑情绪拉满了。

陈桥直直朝着林娜走来，这也是他出门赶集的目的之一，除了校内，校外也是关系发酵升温的重要场所。

“林娜早上好呀，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还好……”

“一点都不好，只卖了十块钱，那个人还老挑刺，烦死了。”

林郁倒是心直口快，手里拿着绑着塑料条子的木棍赶着被水果香味吸引来的蚊虫。

问了价格后，陈桥买了两块浸好盐水的菠萝片，两斤的杨梅。

林娜专给陈桥挑了又大又好的杨梅，这孩子太实诚了。

陈桥不是没有亲戚在卖水果，但专吃熟客，买两斤，给你称三斤，还夹杂着各种坏的。

称斤用的还是杆秤。

陈桥要付钱，陈菲菲率先一步拿出零钱，刚刚好，都不用找。

“姐，是我要买的。”

就不能让他在女孩子面前装一下吗？

“还不都是我的钱。”陈菲菲白了陈桥一眼说道，“正好我也想吃了。”

“你同学？”

“我同桌。”

“嚯嚯，女同桌啊，有没有被她欺负？”陈菲菲饶有兴致地笑道。

“当然没有啊。”

谁欺负谁都不知道呢。

逛了一圈后回到家里已经快十点，都能准备午饭了。

老妈不回来吃，老爸不用管，中午就用昨晚的剩饭做蛋炒饭吃，本想去老家叫上欣雨一起，但今天奶奶的娘家那边来客人了，反倒是有好吃的，还让陈桥留下来吃饭，陈桥自然是要陪姐姐一起。

等陈桥看完这一周的东西动漫社周末特别篇，陈菲菲就打开DVD，开始看放羊的星星，偶像剧的经典俗套剧情，飙车戏拍得还可以，真正的飙车。

陈菲菲将陈桥抱在大腿上，剧情紧张时勒得陈桥手臂疼，把他当抱枕用了。

陈桥小时候并不懂什么偶像剧和女频小说，有电视和小说看就行，还看得津津有味。

陈桥倒也没急着去写小说，陪伴姐姐也是很重要的，他很享受这段宁静安逸的时光。

两人就这么在沙发上腻到四点半，陈菲菲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说道：“我们去菜地浇水吧，顺便摘点菜回来。”

明明到关键剧情了，真亏姐姐忍得住这种寸止感。

平时都是老妈去的，周六这种不用晚自习的话就是姐姐去。

昨天傍晚，老妈就是挑着家里的尿桶去浇菜了，姐姐和欣雨也陪着去了。

菜地离家不远，走在阡陌交通的乡间小路上，黄土路面被晒得硬邦邦的，都有些开裂了。

渠水发出咕咕的流淌声，水沟里有许多小蝌蚪和看起来有些恶心的红丝虫，路边和石缝里长着车前草、开着小黄花的蛇莓、狗尾巴草和一堆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

不知道多少人小时候听过蛇莓是蛇吃的，蛇莓是蛇吐的口水长的果实，蛇爬过的等等，除了路边的蛇莓本身微毒不太干净外，还有可能被溅到了农药，不过蛇莓不如覆盆子、树莓、桑葚这些好吃。

陈桥折了根狗尾巴草甩着玩，又看到了一根长度合适的笔直木棍耍着，陈菲菲手提着一个编织篮，里头放着一把剪刀。

陈桥家这几年分配到一块相当好的菜地，被田字状的水网分割成了四块，灌溉相当方便，不需要跑得老远接水，水里还有田螺抓。

地瓜藤都种在山上那些土地贫瘠、没空照料的地里，这边的菜地种的都是南瓜、黄瓜、西红柿和空心菜这类的。

浇菜用的是塑料水瓢，把柄上接一个木棒，水瓢上打无数小孔，还有一个洒水壶。

姐姐用水瓢，陈桥就用洒水壶，接水的时候差点摔进水沟里，惹得姐姐咯咯笑。

姐弟搭配，干活不累。

而在街上摆摊的林娜林郁也开始收摊了，其实赶集日到了下午两点之后就没啥人了，等快天黑之后再上街买东西的基本是想捡漏的本地人。

吴昕语也结束了今天的作文提高班，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边走边看着考卷上的作文，她拿的不是自己的考卷，而是陈桥的。

这是今天班主任杨芳上课时拿来讲解分析的作文，之前大部分都是拿她的作文讲的，还对陈桥大夸特夸。

而这次月考，她的语文考了九十九，作文丢了一分，陈桥居然是一百分！虽然杨芳说这次有鼓励陈桥继续努力学习的意思，卷面整洁，字迹也变工整了许多。

但吴昕语还是找老师借了考卷，有点不服气，倒是想看看陈桥的作文到底好在哪里。

看完之后，吴昕语有点泄气，她是用华丽辞藻堆砌来博取高分的，偶尔还会用一些常人不敢用的格式，但有些生僻字偶尔也会成为扣分项。

但陈桥的作文就是把各种作文技法运用到了极致，什么排比、比喻，引用名人名言信手拈来，事件条理清晰，有种朴素的美感。

确实不错，吴昕语早上是在数学老师那边上的课，知道了自己的数学成绩，满分，没出意外，但陈桥也是满分。

语数两科满分叠加在一起让吴昕语无法接受，她不是不允许有人比她考得好，而是陈桥明明在谈恋爱却还能考得这么好，搞得努力学习的她像小丑一样。

吴昕语也问了林娜的成绩，语文和平时差不多，八十一分，但数学不及格，数学老师都气到了。

肯定是被陈桥影响的，自己考得这么好，却害女朋友考砸了，没有比这更恶劣的人了。

吴昕语准备以身饲虎，和陈桥成为同桌，不让陈桥继续影响林娜的学习，她和林娜同桌的话就害了现在的同桌了。

陈桥肯定影响不了她学习的，她有这个自信，她也想看看陈桥是怎么偷偷学习的吗，肯定是菲菲姐给他开小灶了。

不愧是菲菲姐，吴昕语也把陈桥考好的功劳分给了陈菲菲一半。

吴昕语和班主任杨芳提议要换同桌时，用的是想和陈桥交流写作心得这个借口，并不想打小报告来拆散陈桥和林娜，还有他们都是劝导队员，每次检查卫生回来入座更方便。

吴昕语和陈桥都是好学生中的好学生，杨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果能他们能发生良好的化学反应就更好了，能给她的作文班打广告，明年就有更多学生报班了，杨芳这边已经想让陈桥免费来蹭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