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乡野入市,苏铭明显能感受到应天城内的氛围紧张了许多,身为柱国之石的苏满城投敌一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过于震撼,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对于时局的猜测。这消停日子还没过多久,西北的战事便年年不利,现在生活在的应天城的人大多都经历过当年那场应天城之战,那种兵荒马乱的日子实在是容易让人提心吊胆。

“你说,这苏家可是随着圣上当初一起打天下的大家,圣上不会说砍就砍了吧?那这多多少少也太不近人情了。”

“诶,你可别瞎说,这话要是被有心人之人听去了,割掉你的舌头都算是轻的。”

“嘿呦,这苏铭还没被抓捕回京,圣上哪有心思管我们这种市井小民的想法啊。不过老王,你说这苏公子福大命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还能在外面躲着,估摸着是不会回来了吧?”

“去去去,别聊这个了。”

苏铭和上官婉柔听着酒肆中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自己的去向,对现在的情况也有了个大体的了解。

在自己去避暑山庄的这段时间里,白姐姐看起来是独自承担起了所有的责任,替自己下了天牢,除此之外,苏家上上下这么多口人也受到了老爹和自己的影响。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在于自己和老爹尚存于世,大关朝的皇帝多少有所忌惮,若是听闻全家被杀害的消息,那多少会对战局有所影响啊?

他应该不会贸然出手。

“不聊这个?全城可是贴满了告示,我看啊,圣上巴不得满城的人都知道这一消息,是要三日后闹市处斩啊!”

苏铭浑身一颤。

他虽然知道那个皇帝处处针对自己,巴不得苏家早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会选择这么不择手段地想要斩断自己对于应天城的全部思念。

“这位客官,您……还好吗?”

店小二对于这个一直戴着斗笠不说话的男人起了些疑心,就好像害怕别人看到他的真实容貌一样。

“没事。”

苏铭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但是,又怎么可能没事。

他虽然一直都是以温和儒雅的性子为人处世,但是并不代表他苏铭良善可欺。

血气一瞬间都涌上了心头,他难得的起了杀心。

“噢噢,那客官慢用?”

多疑的小二对于苏铭的身份有那么一点属于自己的猜测,但是他可不敢给自己这路边的小酒肆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经历过大景朝末的乱世,他一直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这个客人真的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那他也没必要掺和进去。

现在的他,只是暂且在自己的小摊之前歇脚的客人而已,萍水相逢,只觉口渴,进店歇息片刻,其余诸事,他都不远再去过问。

“还真是三日啊,公子。”

上官婉柔对于那个皇帝的决意也有些意外,论帝王的权衡之道,若是有把柄抓在自己手上,那不是可以更好的控制在外的将军?

这么急着要把处斩苏家的消息放出城外,那么目的就是……

为了逼苏铭回城。

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苏铭的身上,这位天命之子,恐怕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皇帝绕不开的噩梦,而这几年苏铭的成长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成为了相当耀眼的人臣。

但是这种耀眼出色的成长,再加上他本是天命之子的身份,更加加深皇帝对于他的忌惮。

真是就算自己不取他性命,惦记着的人也不在少数啊。

“三日后,闹市。”

仿佛一道请柬,有如鸿门宴一样的请柬。

他要杀自己全家,就问,自己是否有胆量单刀赴会?

“小二,结账。”

苏铭再也没有办法恬然地坐在这里,放了几两碎银之后,便带着上官婉柔匆匆离开。

望着苏铭离开的背影,醉醺醺的酒鬼才问道:

“嘿,你说,方才那人如此大气,会不会就是苏铭本人啊?”

“你这大嘴巴,迟早要害苦了我们!”

闷热了几日的应天,此刻也是乌云密布,不幸的事情总是不凑巧的会在同一时间发生,这默默观察世间万物变化的天道,似乎也在为苏铭落泪。

但只是这种落泪,对于现在的苏铭来说,一点帮助都没有。

“苏公子,看来你这天命之子道路上的劫难,是躲不掉了。”

苏铭停下步子,回过头,看着上官婉柔颇有深意的神情,大概猜到了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雨,落了下来。

当初长阳宫内,你高高在上,面对走投无路的自己,咄咄逼人。

而现在,孑然一身的自己,面对走投无路的苏铭苏公子,立场与处境,与那时候恰好完全相反。

“大景王朝在逃犯,私放大关王朝末代公主,鱼肉百姓,身为柱国之臣,却不思江山社稷,屠戮和亲队伍,畏罪潜逃,其父苏满城更有叛国之罪。”

上官婉柔不发表任何带有情绪的观点,只是默默陈述者苏铭走到现在的所作所为。

“所以,所以上官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苏铭同样不带有任何悲喜地回望着上官婉柔。

这个历经磨难的姑娘,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觉得不意外。

她恨自己,爱自己,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苏铭学到的唯一事情就是,千万不要去随意揣摩别人的心思,即便是,不久前刚刚与自己拜堂成亲的上官婉柔。

上官婉柔拔出藏在袖口的匕首,指着苏铭:

“苏公子,反正此去也是九死无生,与其等着你落入大关皇帝为你设下的全套,等一个五马分尸或者身首异处,不如就死在我的手上吧?我是你的妻子,虽然是名义上的妻子,但也是现在,唯一能替你收尸的人了吧?如果真的等到你被挂城楼,那连安详上路的机会都没有了。”

上官婉柔说的没有错。

“公子莫要不放心,小女也可以替公子尝试去营救大家,九泉之下,你可以瞑目,我的父皇也可以安息,而我也可以了无遗憾的死去,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一举三得吗?”

那柄苍云匕首匕首,滴这雨滴,抵到了苏铭的胸口。

三年前的仇恨,在此刻终于回旋到了苏铭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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