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尊贵的殿下,”妮维娅脱帽躬身行礼,“很抱歉冒昧打扰,但是……请问您知道昂·谢顿先生的去向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觉得我和他关系很好?”伊莱歌丝抱着双手冷笑着反问。
“我猜是的,殿下,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在昂·谢顿离开王都之后,薇尔薇女士和雅莉·拉弥亚女士也同样离开了王都,我想知道您对此是否有所了解。”灰狼对于帝国公主的恶意和嘲讽甚至是歧视都视而不见,她甚至没有给对方拒绝她开口解释的机会。
伊莱歌丝的脸色瞬间变了,低声骂了句脏话。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进了公馆。
头也不回地抛出两个字,“进来。”
跟着伊莱歌丝进去的灰狼看着帝国公主眉头紧皱地拨通了魔导通话。
“找西南铁路司次长。”
灰狼安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她就站在房门内一步的地方。
一步没有再往前迈。
电话另一头说了什么她如果稍微努力一下是能够听见的,但她没有做这种尝试。
“嗯,嗯,对,班次f-34,查一查有没有一个叫昂·谢顿的乘客到站。”
公主拿着电话等了一会。
而后语气突然拔高。
“什么?!还没出王都,在王都郊区就下车了?!”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什么。
“上了去往东南行省的列车?好,我知道了。”
低声道谢之后伊莱歌丝挂断了电话。
转头看向门口的灰狼,“检察官阁下,事情大概和你想得差不多。”
“嗯,那么,十分感谢,尊贵的殿下,如您允许,我先告辞。”灰狼语气平静地抚胸陈述。
挺拔的披着长长风衣的身子微微鞠躬,白色的手套抚在胸口紫罗兰国徽处。
“你打算做什么?”公主殿下放下电话走到灰狼面前。
“我去确认昂·谢顿先生的个人意愿,以及确认薇尔薇女士和雅莉·拉弥亚女士是否有违反帝国律法的行为。”灰狼不卑不亢地如实回答。
“你想把他带回来?”
“不一定,如果谢顿先生是自愿的则另当别论。”
灰狼的回答公主殿下不置可否。
伊莱歌丝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好,那么请问你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
“他有一次喝多了,跟我说‘如果你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而我又恰好不在,你可以去伊莱歌丝哪里碰碰运气’。”
“……”伊莱歌丝眉头紧锁,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行了,你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那么殿下,我就先告辞了。”
灰狼离开了。
脚步雷厉风行。
但关门的动作轻柔。
伊莱歌丝看着关上的大门锁着眉头抿着唇抱胸不语。
那个该死的……
她情绪莫名地咒骂了一句。
某些遥远的回忆因为妮维娅这一句话被唤醒了。
帝国公主和昂·谢顿认识能追溯到十年前,那个时候伊莱歌丝十八岁,而昂·谢顿十四岁。
作为以孤儿的身份进入国立大学的,昂·谢顿不是第一个。
但是十四岁的孤儿,他绝对是第一个。
国立大学本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天才和大贵族的后代。
而昂·谢顿十四岁就入学,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
伊莱歌丝最开始对于这个小她四岁的学弟并不在意。
直到帝国公主突然有一天在自己上课的课室里看到了他。
学弟变成了同年。
他刚入学就把四年的课程学了大半。
天才在紫罗兰帝国国立大学当中不值一提,但总有人的天赋连天才都望尘莫及。
昂·谢顿。
他在魔法与魔导的理论和实验方面都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远超同为国立大学的同学的过人。
十五岁时更是拿到了魔导理论的学位。
那个时候他还没毕业。
天才总是受欢迎的,尤其是天才的性格还很好。
昂·谢顿不仅在自身的学业上卓有成就,在人际关系方面更是为人称道。
当时提到昂·谢顿都是赞不绝口。
伊莱歌丝当然会对他感兴趣。
即使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相差了四岁。
但这位年纪比她小许多的小天才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业,都成熟得不像个十四岁的小男孩。
当时的公主殿下和所有人一样,以为这个天才中的天才会在毕业之后一飞冲天。
成为帝国最耀眼的新星。
然而事实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在接受了国立大学的直聘之后,昂·谢顿找了个兽人当情人。
所有的前途和人脉关系都因为这个愚蠢的决定而葬送。
紫罗兰帝国中几乎所有国民奉行的都是人类至上。
谢顿如果不是把兽人当做情人,甚至不是弄到学校里。
如果他只是买几个兽人玩玩。
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他不仅公开了情人关系,还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把兽人塞进了帝国最高学府中。
但最让伊莱歌丝失望和恼火的还是这个人好像就接受了现状。
接受了他因为区区一个兽人而前途断绝,接受了一辈子都只能是个讲师的命运。
他没有规划,对于现实和将来也软弱不堪。
毕业前后的昂·谢顿就像是两个极端。
毕业之前的他像是个随时仰望星空的浪漫诗人,毕业之后的他像是个永远只是注视着眼前脚下的道路的盲目机器。
伊莱歌丝依然把他当朋友,但更多的时候对他挥霍天赋的行为非常恼火。
对,挥霍天赋。
这九年来,他找兽人做情人的九年来,不知道为那只该死白色老虎和蛇擦了多少次屁股。
灰狼倒是好一点,但也仅仅只是毕业之后没惹出麻烦来。
为了把这些兽人弄进学校里,为了给她们惹出来的麻烦善后,他一次又一次地贱卖自己的科研成果。
令伊莱歌丝都倍感惊艳的科研成果!
他就像是卖掉一棵大白菜一样。
她曾经对他很感兴趣,或者说,曾经有过喜欢。
现在只有恨铁不成钢。
她厌恶他的软弱,厌恶他遇到事情只想着妥协的软弱。
但她又没办法拒绝他的软弱。
这九年来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帮他处理了多少次麻烦事。
这家伙的性格压根就跟什么天才中的天才没半毛钱关系。
说起毕业后的这些年,伊莱歌丝能想到的昂·谢顿的画面只有他可怜兮兮地求她帮忙。
和傻呵呵地笑着问她要不要科研成果。
她自己也清楚她每一次帮忙都是在纵容他的软弱,在默许他依靠她。
——除了我,谁还能帮他?
公主殿下叹了口气。
慢慢踱步回沙发上坐着陷在沙发中。
将手边的留声机拨片放上唱片。
在留声机悠扬的音乐中,伊莱歌丝明艳英气的漂亮面庞显得有些复杂。
摧残的金色中短发些许散落在沙发靠背上。
——该死的。
说什么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又一副做好了随时被抛弃的可怜样子。
昂·谢顿。
我怎么忍心抛弃你?